康熙不置可否,见她仍固执的盯着他看,这才解释道:“也不是为着这个,就是要把她们拘到跟前。”
想到孝诚皇后生产时的模样,顾夏也就不再多说。
阵痛来的时候,她就停在原地等一等,等阵痛过去,她就接着走,总之没有让自己闲着。
很快就入夜了,曹嬷嬷端来一大碗鸡丝龙须面,里头窝了一个溏心蛋,上头整齐的码着鸡丝,香喷喷的,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到了饭点,嫔妃们都被请去前殿用膳了,后殿变的安静起来,太皇太后、皇太后两人也一道离去,只剩下两人了。
顾夏望着天边的弯月,勾唇笑了笑,看向身边的康熙,仔细的打量着。
这些时日他总是很忙,难得见一面的,有时候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说起来也许久不曾正眼看过。
今儿再看,心中就有不同的感受。
这个男人,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打算共度一生的男人。
“若此番……”顾夏顿了顿,还是笑道:“若此番我去了,你便好生养着两个孩子,若是我母子三人皆……”
再往下说,她的眼里忍不住噙了泪,有时候不是不痛,而是容不得痛。
“就将我们火化在一处,撒到风中去。”
前世那样的死法,让她对产子充满了恐惧,面对别人的时候尚好,可是看到康熙,便有些忍不住了。
“你定然会无事的。”康熙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眼神映照着星光,非常的认真。
顾夏含着泪摇头,前世她进产房的时候,也是觉得自己定然会无事的,现代的时候,生产不再是一个鬼门关,死亡率非常的低下,可她仍不能幸免。
别人都说,你嫁的男人是人是狗,等生了孩子就知道了,她知道前夫是人是狗又怎么样,她的命都没有了。
幸而又得一世,得了康熙眷顾,他一个帝王,在情浓时愿意为她守身如玉,她便满足了。
说到底,她缺的不是钱、不是身外之物,她最缺的是爱,汲汲营营的寻求着,却始终让心空落落的,没个安稳。
她对不起自己。
夜风仍是有些凉的。
脸颊被温热的大手捧起,顾夏被迫的抬眸,就见康熙直直的盯着她,语含霸道:“朕乃真龙天子,说你无事,那便定然无事。若护不得你,朕要这一世英明,有何用?”
顾夏哭着哭着,就笑了,连腰间被刀劈斧砍一样的痛,也没有那么难受。
“如果您是哄我的,那便哄我一辈子。”顾夏埋首在他胸前,瓮声瓮气的撒娇。
康熙见她情绪好一点,这才松了一口气,声音中也带出一丝笑意:“朕不哄你,帝王一言九鼎,说到便要做到的。”
有一波阵痛来袭,顾夏弓着腰,静静的等待这一波过去。
不由得想起前世,前夫受婆婆影响,觉得生孩子不过如此,婆婆一向爱说,她那时候干活干到前夫临产,刚走到家的功夫就生出来了。
后来月子里也都是自己照顾孩子,甚至没出月都去河边洗尿布,淘麦子磨面。
所以她这个儿媳妇孕后期说自己腰酸背痛,疼的走不了路,就是一个娇气便能概括的。
刚开始前夫还安慰她几句,说生完孩子就好了,后来呢,他怎么说的?顾夏认真的想了想,好像说的是,人家都是这样生的,也没见谁怎么怎么的,怎么就你这么轻痒。
故而后来前夫说他上班事忙,来不及回来,她也没有强求。
最后她死在了手术台上,再也没能下来。
这些痛,她以为她都忘了的,可仔细的想起来,仍是痛彻心扉,让她难受的几欲落泪。
甚至听到康熙说这些话,第一反应也是不信。
可听到康熙说这些话,内心伸出那些不自信,好像一步步的被击垮,重新建立起坚实的盔甲来。
顾夏勾了勾唇,眨巴眨巴眼睛。
一行清泪趁着月光,消融在月色中。
“玄烨。”顾夏大着胆子叫了一声,只在今夜放肆一回,免得黄泉路上无限追悔。
“嗯。”康熙应了一声,用手帕仔细的抆掉她脸上泪珠,朝她勾唇笑了笑,柔声道:“别想那么多,好生的将孩子生下来,你们都要平平安安的,便尽够了。”
顾夏羞涩的垂眸,不再多说什么。
当内心深处有力量,似乎连阵痛都能抵挡,踮起脚尖在他脸颊印上一个轻吻,顾夏声音小的近乎呢喃:“谢谢您。”
当人声渐渐沸腾起来,顾夏又恢复疏离的模样,慢悠悠的在后殿院中走着。
康熙一直稳稳的搀扶着她,从胳膊上传递过来的力量,格外的令人安心。
皇后上前,冲着康熙行礼之后,才看向顾夏,轻声问:“感觉怎么样了?”
顾夏摇了摇头,“阵痛十来分钟一次,尚早着呢,太医估摸着最早也要过凌晨了,您先去歇着,等快要生了再叫你。”
就算快要生了,谁知道要生多久呢,三天三夜也是有的。
皇后也跟着摇头:“你如今这般情形,我如何睡得着。”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不过休息一会儿也是好的,顾夏让海宁把躺椅搬出来,周围围上屏风,这才笑道:“要么去屋里歇着,要么在躺椅上坐着,我才能安心。”
皇后有些无语,可看熙嫔神色认真,就知道她定然不会妥协,只好自己妥协了,她总是拗不过她。
见皇后安安生生的去躺下,顾夏高兴的笑出来,情绪经过发泄之后,果然好了很多,心中不再堵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