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2 / 2)

沈湉让沈汐带了口信给悠然,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横竖周王妃若真是动手了,宫里头还有皇后娘娘呢。就连太子妃,怕是也不愿意看到一向针对东宫的魏妃母子得势。

悠然得了口信,想办法把消息传给了陈江。至于陈江会不会伸手相助,便是悠然心里也没什么底,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干元殿里,御医给隆德帝诊了脉之后,脸色确实陡然大变:“圣上这脉息,怎么瞧着像是因食物相克引起的中毒?”

听了这话,隆德帝脸色也不好看,于贵一看皇帝脸色心道不好,赶紧斥道:“秦御医说话可要有根据才好,这御膳房的厨子都是颇通药理的,断不敢给皇上呈些相克的吃食上来……”

话没说完,就见隆德帝摆摆手,吩咐道:“把朕这几天的起居注拿来给秦御医看看。”闻言,伺候在一侧负责写起居注的内侍连忙将册子呈了上来。

秦御医接过起居册一篇一篇的往前翻看,这上头详细的罗列了皇上每日三餐的时间和膳食单子,就连喝的茶水、汤药,吃的点心、水果什么的也都写的非常详尽。秦御医翻完了一个月的也没发现什么端倪,摇头自语道:“圣上这病应该就是最近几天的事,不会超出半个月去,只是这上头怎么没发现端倪呢?”说着,把册子递给几个同僚:“你们也都看看,瞧瞧是不是我漏下了什么?”

几个太医忙把册子接过去,细细翻看起来,这要是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倒霉的可就是他们了。因此众人都很用心,不敢稍有错漏,只是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但是众太医依旧没找到什么线索。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在于贵跟前回了两句话。于贵走到隆德帝跟前低声道:“回陛下的话,后宫的娘娘们得知圣上龙体欠安,都在外头候着,想要给您请安呢。皇后娘娘病体沉疴不能亲至,也派了贴身宫女过来了,宫里外头的皇子、公主、王妃们也都在呢。”

虽然太医还没有找出证据,但是隆德帝也是觉得自己今早吐得这口血来的蹊跷。说不得就和哪个后妃皇子的扯上关系了。他如今见到这些儿子们都觉得糟心,相比之下还是女儿更讨喜一些。

想到此处,隆德帝吩咐道:“去把乐晴、乐阳两个和她们的母妃一并喊进来吧。”这是他公主里头最小的两个,还是天真烂漫的孩童,隆德帝如今就喜欢这些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听了他的吩咐,自有太监答应着去了。

不一会,两位公主便在生母的陪同下进来了。其中乐阳公主年纪最小,今年也不过一岁多,走路还不利索,由她的生母赵婕妤亲自抱着进来了。另一个乐晴公主,今年也只有七岁,她的生母正是曾经因为出口调侃悠然而被先太后责罚过的夏美人。

夏美人因着事后认错诚恳又因惯会小意温存,再加上所出的一对儿女均非常受宠,如今已经升至九嫔之首的昭仪之位了。若不是接连遇到太后和太子的薨逝,说不得,她这位份还能再升上一级呢。

见隆德帝还能斜靠着床榻坐着,两个妃子对视一眼都稍稍放心一些了。几人见了礼后,乐晴不待隆德帝喊起,就迈着小腿跑到他的面前,睁着大眼睛问:“父皇,你哪里不舒服了?现在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看着女儿乖巧懂事的模样,隆德帝只觉得倍感欣慰。赵婕妤眼见乐晴占了先机,抱着乐阳正要往前凑合,谁知乐阳却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把她吓得赶紧止住了步子。

隆德帝听见喷嚏声,连忙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外头冷,把阳儿给冻着了?”

赵婕妤摇摇头:“往常公主也是日日都出来待一会的,从没这样过。再说今个儿外头日头挺好,也不冷。”她平日里虽然也偶尔抱抱女儿,但是从来没抱这么长时间过,这会竟然有些坚持不住了。只是隆德帝眼里已经暗存责备了,赵婕妤此时也不敢把女儿放到地下,只好换了个手继续抱着,只觉得手臂处酸痛难忍,竟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时夏昭仪笑盈盈的说:“小孩子从外头进到屋里来,这气温不同,一时间不习惯也是有的,不过是打个喷嚏,皇上不必太挂心。”

有个机灵的太医,连忙上前给乐阳公主把了把脉,说道:“公主身体十分康健,请皇上和娘娘不必担心。”

夏昭仪颠颠乐阳,笑着对隆德帝说:“皇上您瞧,我说的没错吧。乐阳这丫头素来就是个活泼康健的,赵妹妹又养的精心,怎么会轻易生病呢?”

话音刚落,只听乐阳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这下就连赵婕妤自己也开始怀疑女儿是不是得病了。

这时,夏昭仪尴尬的笑了一下,她环视四周,突然指着屋子中央的落地紫铜大香炉道:“这里头什么时候又放上的香料?那次皇后娘娘不是吩咐说圣上龙体欠安不让焚香吗?再说了,就是焚香,也该选味味道清淡些的,这香料味道这样浓烈,怪不得乐阳被熏的打喷嚏呢!”

隆德帝皱着眉头问:“你怎么知道乐阳是被这香料熏的?”

夏昭仪抱着乐阳回道:“皇上您瞧,这回离那香炉远了,乐阳就不打喷嚏了。”然后抱着乐阳又离那香炉近了一些,果然乐阳又开始打起喷嚏来。

这下,不用隆德帝吩咐,于贵就赶忙跑去把里头的香料给灭了。几个太医过去查看了一下香灰,片刻之后,就见秦御医带头回道:“启禀圣上,臣等已经发现了端倪。”

第三百零七章 夹竹桃粉

不待皇帝吩咐,秦御医又接着说道:“这香炉里的龙涎香里不知被何人加入了一位名叫鼠尾草的香料。此香料单独使用并不会对人不利,相反还有安神明目、缓和头痛的良效。只是,微臣看到圣上的起居注里记载着,圣上近两日曾经食用过胡瓜、番红果、芦笋等蔬果,以及绿豆饼和红豆酥等几样点心,这些食物都是与鼠尾草相克之物。而且,圣上前阵子大病一场,至今还有些气虚血於,确实是不适宜用鼠尾草这类香气浓郁的香料的。”

隆德帝沉声问道:“依你看,这里头的香料会不会是不经意间加上去的?”

秦御医又回道:“臣瞧着这应该是有心人特意为之。这香料里的鼠尾草数量很少,如果不是特意去查,根本瞧不出有什么不同来。而且圣上这些天所食用的胡瓜等物数量也有限,这背后之人必然是想要一点点的蚕食圣上的身体,不想过早引起旁人注意的。只是臣瞧起居注上说,圣上昨晚吃了一个番红果,今早又喝了一碗豆汁。这豆类和番红果都是与鼠尾草极为相克的,这才引的圣上体内的毒性提前发作。好在,如今这些东西毒性有限,圣上吐了鲜血后已经排出来大半,如今只要再吃几幅排毒的汤药,就可以大好了。”

听见自己没有大碍的消息,隆德帝并没有觉得心里高兴半点,他挥了挥手道:“太医们先退下吧。”

太医退出去之后,隆德帝缓声问:“这香炉是谁让点着的?”于贵跪下道:“是魏昭仪娘娘,上次她来侍驾的时候说圣上睡得不安稳,就让拿香料来点上了。奴才原想着制止的,只是见点了香料以后圣上睡得果真安稳些了,后来也说这香气闻着舒服,奴才方没有制止的,委实不曾想过这香料竟然会被人动了手脚。此事是奴才失职,请圣上责罚。”

隆德帝看向其他的内侍问:“你们于大总管说的可是事实?”此时内侍们早都已经跪满了一地。都不敢做声,只一个太监大着胆子回道:“奴才也记得那日是魏娘娘交代的此事。”听见有人回应,其他的太监们也纷纷附和起来。

“魏氏?”隆德帝喃喃念道,突然转头看向夏赵二妃:“这事你们怎么看?”

赵婕妤抱着女儿沉默不语,夏昭仪却突然跪下道:“此事事关前朝,臣妾本不应该多嘴。但是眼见连皇上寝殿里的香料都被人混入了东西,臣妾着实担忧不止。恕臣妾说句对魏姐姐不敬的话,当日皇后娘娘既然已经下了口谕,为何魏姐姐就不肯听从呢?是自恃见识多于皇后娘娘还是未将皇后娘娘这个后宫之主的话放在眼里?今日听了太医所言,臣妾突然又想起一事来,不知当讲不当讲?”

隆德帝直直的看向夏昭仪:“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夏昭仪方才回道:“皇后娘娘病了多日,一直未有起色,臣妾十分惦念。如今细细想来,皇后娘娘身体一向康健,以前从未听过娘娘有什么顽疾。当日娘娘不分昼夜衣不解带的照顾皇上都未曾病倒,怎么后来轻易的就得了重病?再想想,娘娘得病的时间不就是在楚国公回宫以后吗?而且,皇上原本都已经大好了,为何后来病情又反复起来。如今细细想来,臣妾只觉得惶恐至极!”

待她说完,隆德帝眯着眼睛问道:“你说完了?”夏昭仪点点头:“臣妾说完了。”

隆德帝将炕桌上的一个茶杯摔了出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魏氏,可是怕她重新得宠后再爬到你的上头?”

茶杯几乎是抆着夏昭仪的耳朵摔出去的,她心里也是怕的要命,但是却知道眼下这个节骨眼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她磕了一个头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皇上。”

这一下把两个公主都吓得不轻,乐晴大一点了,见父皇不高兴也不敢哭,只跑到母妃身边一起跪着了。倒是乐阳还不知道好歹,她的印象中从没见过父皇这样吓人的样子,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赵婕妤急的满头大汗,连忙不住地哄起孩子来。听见小女儿的啼哭声,隆德帝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了,他瞅了夏昭仪一眼:“夏氏,你这话可敢当着魏氏和三皇子的面说?”

夏昭仪镇定的回道:“臣妾敢。”隆德帝挥挥手,接着就有内侍去传唤魏氏了。

此刻的夏昭仪心里其实也是七上八下的,她的儿子还小,本来没有打算要陷到这夺嫡的漩涡之中。但是她自己与魏氏母子结怨已深,若是真让这对母子得势,她和一双儿女在这宫里就要危险了。皇后娘娘待她不薄,如今她有所差遣,夏氏无法抗拒。

另一方面,夏氏在心里也坚定的认为一向不显山露水的皇后娘娘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的话,魏氏绝对躲不过去。

京城北边,和夏氏一样忐忑不安的还有悠然。沈汐回来时,除了那句话,还带回来她写的一首咏梅诗。诗句本身没有什么,关键是上头竟然还有一句点评,这句点评只有四个字“人间词话”。

这四个字实在是太熟悉了有没有?只要是在现代生活过的人,哪怕是没有读过这本书,怕是也都有听过王国维的那本《人间词话》。

悠然忍住心里的颤抖,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周王妃怎么会在梁王府?她有没有说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沈汐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周王妃娘娘是去邀着堂姐一起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见我们在写诗,就顺便瞧了一下,然后点评了几句。然后娘娘说我这首诗写的很有灵气,竟像是是从天上得的。不过娘娘又说天上太远,还是人间踏实,就写了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