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2 / 2)

悠然抿了一口红枣汤说:“咱们家既然没有那起子攀龙附凤的心思便早些定下弟弟的亲事来,也省的让旁人误会。母亲心里可有什么人选了?”

林母摇摇头:“一时半会的还没有合适的。咱们家的街坊倒是好些上门来给你弟弟说亲的,多是些书院先生或者书香之家的女孩子,只是那些女孩子,怎么说呢。我看了几个,这些人家的女孩子许是受家里的影响,一个个说起话来文绉绉的,脸上虽然笑着,眼神里却颇有些瞧不起人的样子。我约莫着许是嫌弃我们家根基浅薄的意思,觉得我身上乡土气浓,一副和咱们家议亲委屈了似的。我是娶儿媳妇又不是娶祖宗的,难不成将来还要受儿媳妇的气不成?”

悠然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母亲自来不是喜欢背后说人长短的性子,如今发这通牢骚定是事出有因。连忙问:“怎么了,难不成还有人给母亲气受了不成?”

林母摆摆手:“别提了,昨天咱们后街上徐翰林的妻子徐安人请我过去说话。正好她娘家嫂子和侄女也在那里,我见徐安人的侄女与你弟弟年岁相仿,徐安人似乎也有从中撮合的意思,便问了那姑娘几句话。谁知道那姑娘爱搭不理的,一幅眼高于顶的样子。徐安人往常总夸她的这个侄女颇通文墨能写会画的是个才女,只是女孩子家又不考科举,便是文采再好又能当什么?谁家过日子靠吟诗作赋就过得下去?这女孩子就是再有才气,单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我就看不上。哎,白瞎了我一个玛瑙戒指。”

听了这话悠然“噗嗤”一笑:“行了,母亲,咱们家如今也不缺那几枚戒指,就当是喂狗去了。听母亲说来这为姑娘如此高傲,莫非家世很好?”

林母却是摇摇头:“若真是什么大家千金就罢了,说起来她父亲也不过是个举人出身的八品笔贴士罢了。她家里最大的官也就是在礼部做员外郎的祖父,从五品。你弟才多大都是正五品了。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可自傲的?我原想着给你弟弟找个识文断字的女孩儿,将来夫妻两个也能说得上话,如今看来倒是我想错了。连着看了几个读书人家的女孩,都不太合意。”

“母亲想的原也没错,若是在以前,安然能娶个举人家的女孩就是烧了高香了。如今倒觉得等闲书香门第家的女孩不太相合了。书香门第家的女孩子身份倒是足够清贵了,可大多就像母亲说的那样,受家风影响,多少有些小家子气。真要论起心胸气度来未必比得了勋贵家的女孩子。就拿王妃娘娘来说,出阁前便是国公府的嫡长女,身份何等尊贵,可母亲见她什么时候当面给人没脸过?”

林母点头应道:“这倒是,上回娘娘来咱家里,那么些乡下亲戚在,也没见王妃娘娘露出嫌弃的神情来。”

悠然笑道:“这就足以表明王妃娘娘的教养和眼界了。要真是那样累世的书香世家里的女孩子,眼界教养自然也无需担忧。只是咱家是不用去想那等身份的女孩子了,身份上差的太多了些。但是母亲也不用妄自菲薄,不说弟弟是前科状元,如今又是内阁侍读,天子近臣。又有韩帝师这样的名师指导,还有我义父的面子在那。只要他能安安分分的,过个三年五的混到正四品是没有问题的,若是运道好一些,过了十来年说不得还能做个三品大员。因此弟弟的妻子家世不论,眼界要宽、心胸要豁达一些的才好,还要会管家理事……”

话音未落便被林母给拦住了,林母笑着说:“依你这条件,便是当皇妃也使得了。咱们家是什么家底?上哪找这样的媳妇去?你这大姑子要求也太高了些。”

母亲这么一说,悠然也觉得自己的条件有些苛刻了,不由讪笑一下:“我也就这么一说,实际上,只要女孩子品格好,其他的都不算什么的。”

娘俩又说了些闲话,悠然便坐车往家走去。快要到家的时候却被拦住了去路,车夫在外面回禀道:“前面有一辆马车坏了挡住了去路。”

悠然颔首,原来是出了车祸呢。她透过马车上的窗帘缝隙看过去,只见往自家拐的那个街道口,有一辆马车的车辕散成了两半,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正预备将马车拖拽到一旁,好将街口给让出来。一旁的树荫下有几个丫鬟仆妇簇拥着一个小姐模样的人,那小姐戴了围帽。旁边两个丫鬟又撑了纸伞倒是将身形挡的严严实实的,悠然坐在车上也只能隐隐的看着对方的围帽。这情况显然已经引起了一些路人的注意,悠然见远处有几个地痞模样的人不怀好意的看向这边。顿时觉得这姑娘怕是要遭事了,既然碰上了,悠然便吩咐车夫:“你们几个上前搭把手,先把那车给挪到一边,别挡了道路。”

车夫应下来又叫了两个小厮一起过去帮忙,不一会就将车厢挪到了一边。这个时候那边过来一个婆子行礼道:“多谢贵人施以援手,我家小姐是锦乡侯府冯老夫人的外孙女。不知府上是哪一家?”

外头跟车的婆子回道:“我们是京畿大营沈参将府上,马车里的是我们家的夫人。”说起来悠然在京城也算是有些名头的人了,以奴婢之身却一跃成为正经的三品淑人,众人都传她手段了得。

那婆子也是听过悠然的名号的,在车外行礼道谢:“奴婢替主子谢过沈夫人搭救之恩。”

第一百五十章 庄姑娘

悠然见那婆子穿戴不俗,一看便知是主子身边得用的。然后掀开车帘说:“妈妈不必客气,便是陌路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不好袖手旁观的。更何况我以往还有幸见过冯老夫人几面,更不好漠视了,我看你们家的马车一时半会的怕是修不好,你们可有什么安排不曾?”

那婆子笑道:“已经着人回府报信了,想来过会子府里就会派马车过来了。”这婆子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却暗暗叫苦,她们家小姐如今不过是寄人篱下,当家的大太太又素来看不上她们家小姐,这马车一时半会的恐怕是来不了的。但是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总不好对着外人述说。

悠然见这个妈妈穿戴虽然不是非常华丽,头上不过是一支金簪而已,但是发髻却梳的一丝不苟,言谈也颇为得体。不由揣踱着主子是什么模样,因此笑着说:“我知道锦乡侯府的位置,来回最快也要大半个时辰,总不能让你们家小姐在大街上等这么长时间。这样吧,寒舍离这里不远,统共不过几百米了。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请小姐移步至寒舍略作休息,待府上的马车来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那婆子听了大喜,她们下人就罢了,让小姐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抛头露面的着实不好。因此又施了一礼谢道:“老奴替我家小姐多谢过夫人。”接着便去了那边的树荫底下,悠然又让玉檀过去请一请。

不一会一行丫鬟婆子便簇拥着那位姑娘过来了。那姑娘来到车前纳了一个万福:“多谢沈夫人相助。”悠然掀开车帘:“姑娘不必客气,外面人多,还是先上车吧。”玉檀亲自将那位姑娘扶上了马车,见她坐好了,便吩咐车夫开路。

那位姑娘上了马车后就笑着说:“今日真是多谢夫人了,若不然姝儿怕是要在那尴尬好一会了。”

悠然笑着摇摇头:“不必如此客气,相逢即是有缘。我刚才听你自称‘姝儿’,可是你的名字?”

那姑娘点点头:“是的,小女姓庄,单名一个‘姝’字。”

闻言,悠然轻笑道:“‘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温润之玉颜。’端庄而美好,真是名如其人。”悠然见这位庄姑娘穿着素净,身上是湖蓝色斜襟长衫月白色的百褶裙,头上只戴了一对白玉嵌翠碧玺花簪,更衬得容貌清丽。而且礼数周又全落落大方,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

庄姝赧然一笑:“夫人过奖了,我看夫人才是清丽脱俗,仪态万方呢。若不是近观,都看不出夫人有了身孕了。”

悠然笑道:“哪能啊,都已经七个月了,自己觉得行动间笨拙了许多。”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沈家门前。

两人下了马车,到前厅坐定。下人端了茶点过来,两人喝着茶又说了会话。言谈间,悠然得知这位庄姑娘几年前先是父亲去世,母亲料理了父亲的后事之后,带着她前来京城投奔外祖家。谁承想来京城不久,她的母亲也一病不起就那么去了。她并无嫡亲姐妹扶持,只有两个庶弟,都留在了父亲的老家由族人抚养。前些日子是亡母的忌日,因此她到城外的白云寺住了些日子,为母亲在佛前念经祈福了一番。原本一切顺利的,没成想到了京城里了反而遇到了这事。

说起来,她的身世也确实是够凄惨的,但是见她提起亡父亡母虽然面有凄色,但是却没有半分自怨自艾之色。若是等闲的小姑娘接连遭遇父母亡故又是寄人篱下,难免会生出几分自卑自怜来,就像是红楼中的林黛玉。但是庄姝确是难得的不卑不亢、展样大方,悠然不由得在心里高看她两眼。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说笑声,却是沈汐放学回来了。沈汐进来看到屋里多个一个姐姐,先是给悠然请了安,才跑到她身边问道:“嫂嫂,这位姐姐可真漂亮,我以前没见过呢。”

悠然笑道:“我也是今天才认识呢,这是庄姐姐。”然后指着汐儿对庄姝道:“这是我的小姑沈汐,你叫她汐儿便是。”

沈汐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庄姝连忙叫起。她原是出门上香的,身边并没有预备给小孩子的见面礼,思虑间她从腰间解下一枚碧玺雕松鼠葡萄佩来递给沈汐:“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胜在雕工还算精巧,拿着玩吧。”

悠然显然是看出了她们主仆几人的窘迫,因此虽然看出来那碧玺价值不菲,但还是笑着对沈汐说:“既然是你庄姐姐给你的,你便拿着吧。”沈汐这才接过来,笑着行礼:“谢过庄姐姐。”

庄姝将她扶起来:“不用谢。”然后向悠然夸赞道:“沈姑娘小小年纪就如此周全,定是夫人教养有方。”

悠然掩嘴一笑:“这可真是谬赞我了,我嫁过来统共也不到一年的时间。这孩子原先是由忠国公夫人亲自教养的,便是如今也还在国公府里学些功课,我却是不敢贪功的。”

说完又温声细语的和沈汐说了几句话,便让王妈妈将她带下去了。

沈汐走后,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言谈间倒是颇为投契。只是眼看天色都要暗下来了,锦乡侯府的马车还没有过来。庄姝的一个丫鬟从外面回来暗暗摇了摇头,悠然见状笑道:“想来府上的马车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倒是想留你在这里用个晚膳,又怕府上的长辈担心。若是不弃,就让我们家的车夫送你回去吧。”

庄姝站起来谢道:“夫人高义施以援手,小女就不推辞了,多谢夫人相助之恩。”

悠然笑道:“庄姑娘客气了,如此我就不虚留你了,玉檀,你亲自将庄姑娘好生送回去。”

玉檀答应着,将庄姝一行送走了。过了近一个时辰才回来,还带来了锦乡伯老夫人给的谢礼:两匹上用锦缎、一对松鼠葡萄纹的玉壶春花瓶和一些灵芝类的补品。

东西不多,看上去也不怎么名贵,落在旁人眼里怕是会觉得这谢礼简薄了些。但是悠然却看出来那对花瓶竟然是少见的斗彩瓷器。

第一百五十一章 翡翠珠子

这种瓷器在高祖执政那会被发明出来以后,时兴了二三十年,但是后来因着精通这门手艺的几个师傅不幸死于一场地动之中,这门手艺便断了传承。后人虽然也有仿制的,但是做工均都落了下乘,不比高祖时的斗彩瓷器绚丽多彩、玲珑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