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折腾

只是当安然从书院回来听说了这事以后，很是有些不安，他惭愧的对悠然说：“我是这家中唯一的男丁，按说该是我肩负起这家中的一切责任才是。可是事到如今，我除了念书，什么也帮不上忙。还要姐姐和母亲拿自己的私房给我买地买宅子，我，我如何担得起？怪不得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

悠然拍拍他的肩膀，说：“书生怎么了？姐姐将来的体面如何，就端看你这书读的怎么样了。你也不用觉得愧疚，也别觉得花了我的银子如何如何。说句不害臊的话，你若将来进士及第，我便是没有嫁妆也能嫁户好人家。而你若只是个平民百姓，纵使我有万贯家财，也不过是嫁给乡绅商户。因此，你只要将书读好了，姐姐将来的体面和嫁妆便尽有了。咱们是嫡亲姐弟，自当是互为倚靠才是。”既然花了银子做了好事，悠然便没有打算做个活雷锋。有些付出，是要放在明面上才能让人牢记的。

安然点点头：“姐姐的话我明白了，你放心，我定会加倍努力的。”

天气逐渐转冷，十月底天空就飘起了小雪。待雪化后，方心素特意打发了画屏过来看望悠然，并送来了二百斤银丝碳和一对精致的三足炭炉并一只刻了山水纹样的精致白铜小手炉和一对银质的香薰球。

悠然回来的时候倒是带了一只以往常用的荷花纹小手炉，那还是韩氏赏的，上面还镶了珐琅彩。但是炭炉那样的大件东西自然是没带的，而林家的那两个炭盆就跟普通的洗脸盆差不多，没有盖子，烧炭的时候“噼里啪啦”的响，偶尔还会溅出点火星来，要是在那旁边做绣活，万一渐上一星半点的火星那可就麻烦了。

这些天，悠然都是呆在炕上做活，只是在炕上只能是盘着腿，一时半会的还行，时间长了那腿就麻了。她原想着，过两天就去县里买上一对精致的炭炉回来，没想到方心素竟然想到了她的头里，将东西给送来了。

屋里烧着炕，再点上两个炭炉，整个屋子便变得温暖如春。于是，悠然便可以继续安心的做绣活了。哪会像悠然家这样破费。村子里自然也有那一等嘴碎的私下嘀咕，但是方心素每月都派人来送一次银丝碳。郡主身边的大丫鬟出行，那可是比一般的千金排场都大，每次都有侍卫随行。那些八婆们也只敢悄悄议论两句，有时被那有那德高望重的老人听了，还要斥责几句。时日长了，倒也没有人再敢多说什么。

至于那些真正有见识的人家，则早就不动声色的开始和悠然家交好了。

便是大伯母，眼到郡主和侯夫人一次次的派心腹丫鬟过来送东西，心里不由喟叹一声：自己的侄儿真没福分。上次她回娘家的时候，将这事和娘家嫂子提了一下，谁知道嫂子一听就恼了，嘴里直说：“你侄儿将来可是要考进士，做大官的，娶一个丫鬟出身的妻子，将来在同僚间怎么抬得起头来？再说了，我可是听说那些豪门大户里的大丫鬟，都会与男主子不清不楚的。你那侄女在侯府待了那么些年，谁知道干不干净呢？”

听见嫂子这样说话，林大娘当时就恼了：“嫂子看不上这门亲事便罢了，没的这样血口喷人，慢说悠然也是我的亲侄女，我相信她的清白。我侄女再不济，太后娘娘也曾亲口称赞‘忠义双全’并亲赐了紫檀如意。嫂子这话，是在质疑太后娘娘的眼光吗？”

这帽子可就扣得大了些，林大娘的大哥连忙打圆场：“好妹子，别和你嫂子生气，她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自来就没什么见识。只是这娶媳妇终归要娶一个婆媳想得的才好，既然你嫂子不愿意，那这事就算了吧。”

看到大哥的样子，林大娘闭了闭眼，当初嫂子看着也是温柔和气的样子，谁承想成亲以后才发现她的眼皮子那样浅薄。她无奈的对着大哥说：“若非友哥儿是我的亲侄儿，我都不好跟我那弟妹开口的。既然大嫂不愿意，那就当我从来没有提过这事吧。”

嫂子嫌弃人家是丫鬟出身，却看不到人家背后的关系网。林家将来怕是要指望着这个侄女了。凭她和侯府以及郡主的关系，安然哪怕只考中举人，这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了。哎，可惜了啊。

到了十一月里，林家的饭桌上便再也看不到一丝新鲜菜叶了，偶有绿意，也不过是白菜叶子和萝卜缨子。悠然见自己的屋子这样暖和，觉着这些热气白放着也是浪费了。便找来几个花盆，里面放上土，撒了一些青菜种子和蒜瓣，又让芳草用两个竹篮子泡些黄豆和绿豆来发豆芽。

豆芽倒是很快就发出来了，三日后，林家的餐桌上便有了多日不见的新鲜蔬菜。有这好东西自然不能独享，林母派刘嫂给几个亲近人家都送了一些过去。

又过了半个多月，悠然用花盆在屋里种的青菜都已经长出了小苗，一家子都很兴奋。悠然见这方法可行，不由的想到了前世的蔬菜大棚。这个时空已经有改良版的蔬菜大棚了，但是因为没有塑料薄膜，一些大户人家会用玻璃建个花棚种些蔬菜好过冬。但是玻璃的价格昂贵，可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能弄的起的。漫长的冬天可是刚刚开始，以前在侯府的时候倒是偶尔能吃上一些新鲜蔬菜，现在想吃的话，可真的要自己想办法了。

正好大冬天的，也没什么别的活计，那就试试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横竖不行就是浪费几个种子的事，林母便依着她去折腾了。悠然便让老刘头祖孙俩在后院的东墙根找了一块两米来长一米多宽的地方。趁着中午太阳好的时候，将地开好，撒上一些肥料。用砖块合着麦壳将这块地的四面围成一个梯形，再插上一些竹竿用来搭芦苇席子用。

为了解决白天既要透光又要防寒的问题，悠然又找出来块雪白色的棉布盖在棚子上，然后白天太阳好的时候便将芦苇帘拉起来，晚上放下去然后再盖上两床旧棉被。里面也没敢撒太娇贵的种子，就分成三块地方，分别撒了小油菜、菠菜和香菜。

第六十七章 画屏

这样，每日除了刺绣，悠然便又多了一项活动，那便是去后院看看她的小菜棚。好在过了五六天以后，这几样菜都陆陆续续的发芽了。虽然发芽率没有那么高，但是总算是出来了一些。

这个时侯，屋里的那几样青菜已经可以吃了。以前没有青菜吃，冬天也就那么过去了。现在有了青菜，林母自己也不愿意整天吃那些萝卜白菜了，每日里也惦记着悠然的那小菜棚真能种出青菜来。

因着上次悠然说少了两种颜色的丝线，这一日，方心素又派了画屏过来给她送丝线和一些东西。画屏一进悠然的屋子，便看到了那几盆郁郁葱葱的小青菜，不由说道：“哎呀，这小青菜长的真水灵，看着便觉得好吃。”

悠然笑着说：“好不好的中午在这吃饭，一会我让她们给你炒上两盘子尝尝。虽说我也可以给你带点，可就怕带回去了你就吃不着了。”

画屏犹豫道：“我这还要尽快往回走呢，这会子天黑的早。”

悠然说：“没事的，这会子都巳时末了，我让她们这就去准备，一会就得了。”说完，便将芳草叫过来嘱咐了几句。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悠然亲自倒了一盏桂花红枣茶给她：“天冷，你喝点这个暖暖身子吧。”

谁承想画屏看了那茶摇摇头说：“好姐姐，我知道你这里有上好的绿茶，就赏我一杯吧，这个茶我天天在府里喝，都喝的快上火了。”

闻言，悠然笑着点点头：“这个好说，我这里正好有前些日子自己做的菊花龙井茶，最是清热上火的，我给你泡一杯来。”说完，便拿了一个盖碗，泡了一杯茶递给画屏。

画屏掀开杯盖，只见清亮的茶汤里漂浮着几朵洁白的菊花和几粒殷红的枸杞，不由笑道：“还是你的心思细巧，也不知怎样想出来的。”

悠然说：“哪是什么心思细巧？是我这里正好剩下一些上好的雨前龙井没喝完。一想等过了年这就成陈茶了，只是大冬天的喝绿茶实在有些不习惯，正好前些天也有些上火，因此便自己配了这道茶。偶尔泡上一两杯，既省的浪费，又可以明目清火，可不是一举两得？”

画屏笑着说：“还是姐姐你聪明，不过待会我走的时候可得给我带上一些。”

悠然连忙应允：“这算什么难事？少不了你的。”然后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画屏还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来一双鞋子递给悠然：“我想着你这些日子怕是没有功夫做这个的，便给你做了双鞋子，活计自然没有你做得好，你别嫌弃，将就着些穿吧。”

悠然接到手里一看，只见那鞋子用了嫣红色的鞋帮，上面绣了精致的鸢尾花，忙笑着说：“这样精致鲜亮的活计，我要是还嫌弃，那可就没天理了。好妹妹，难为你当差辛苦，还要给我做这个。我看你这绣活是越来越好了，怕用不了多久我这个师傅就教不了你了。”画屏闻言，笑骂着说：“那可不成，我精心给你做鞋子正是要你好好教我呢，你可别想偷懒，快，给我说说，我这活计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说到最后，神色已经变得郑重了。

见她是真心要问，悠然便笑着说：“这活计单论针法已经是无可挑剔了，只是这里还有这里，若是能再加上一些油绿色会更好一些。”说着，便拿起针线一一演示给她瞧。画屏听了悠然的指点，顿时觉得心里有些茅塞顿开之感：“怪不得我总觉得自己的活计有些呆板，原来是这样的缘故。我问了好些人，她们却没有人这样悉心教我，许是怕我学会了抢了她们的饭碗。还是姐姐最好，从不藏私。”

悠然笑着说：“单就这刺绣一途，便有苏绣、蜀绣、顾绣以及慧纹等诸多流派，每个流派的针法不一，擅长的也不相同。若是能集思广益、互通有无，才是惠泽万人的事。只是世人都是这样，好不容易学会了一样技艺，便总想着敝帚自珍，便是收个徒弟也总是藏下几手，深怕自己被比了去。如此，有许多技艺还没来得及被世人知晓便不幸没落了。其实，何必如此呢。许多时候，一些东西单只闭门造车是很难有所提升的，反而当你将自己熟知的东西教给别人的时候会有一些特别的领悟，一些技法在不知不觉间便融会贯通了。”听了这话，画屏也是若有所思。

恰好这时，芳草便提了一个食盒进来了。她将炕屋子中央的圆桌收拾了，把饭菜就摆到了圆桌上面。等摆好之后，画屏看过去，只见有一道素炒青菜、一道蒜薹炒肉和一碟子五香花生米和一碟卤牛肉，另外还有两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上面撒了绿油油的葱花和香菜末，又点了两滴香油，老远闻着就觉得香的很。

悠然笑着说：“看我一下子说了这么些闲话，乡下地方，这菜有些减薄了，你可别嫌弃啊。”画屏连忙摆手：“姐姐可别拿话臊我了，我听郡主常说什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听了姐姐的教诲，便觉得不屈此行。姐姐又何必妄自菲薄？再者便是在郡主身边，按份例我也是吃不上这样的饭食的。无非是郡主偶尔赏些菜品下来，才吃的略丰盛些。但是姐姐是知道的，纵便是吃的再好，那也是人家吃剩下的。像这样单独做出来给我吃的饭菜，等闲能吃几遭啊？”说着，眼圈竟然红了起来。她连忙吸吸鼻子：“我失态了，姐姐别笑我，这话我也就能和姐姐说说了。”

幸好跟来的丫鬟婆子都安排在堂屋里了，倒也没有外人看见。悠然拿起帕子帮她抆去眼角的泪痕：“傻妹妹，我怎么会笑你呢？你的心思我是最明了的。郡主和夫人都是宽厚之人，你只管尽心服侍，将来总有得偿所愿的那一天。来，尝尝这馄饨的味道如何，一会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第六十八章 韩氏

到底也是侯府的大丫鬟，画屏很快就恢复了原状，笑嘻嘻的舀起一颗馄饨满满吹凉，一口咬了下去。然后，她惊喜的说：“竟然是荠菜陷的，难为你了，这样的时节竟然能弄来这东西。”

悠然莞尔一笑：“说来，也是巧了，我原先是在一个花盆里撒了些生菜种子的，谁想到，长出来的却是荠菜，许是当初写错名子了。不过，用这菜来包馄饨确实是鲜的很。”

画屏也是许久没有吃到新鲜蔬菜了，侯府虽然也有自己的花棚，但是数量稀少，光主子都不大够吃的。更别提她们这些丫鬟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芳草又端过来一样辣子炒鸡块和一样炸耦合。悠然问道：“那些跟来的嬷嬷和侍卫们可都招待好了？”芳草回道：“都招待好了，嬷嬷们的饭菜和画屏姑娘的相仿。外面的侍卫们每人一碗馄饨和一碗牛肉面，在姥爷的屋里吃的，还有一些小菜，不够的便拿些饼子给他们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