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屋里后,轻柳行了一礼:“给老夫人、夫人请安。回夫人的话,常州那边庄子传来急信,说是三老爷他、他、、、、”
乍见到轻柳进来,老夫人心里先是一喜,今天飞得把沈氏这臂膀给砍了才行。听到她说到三老爷,老夫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老三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轻柳回道:“庄子的管事说三老爷的病又犯了,眼看是不大好了,请来的大夫让准备后事呢。”韩氏瞥了她一眼,这消息她怎么不知道?要是这丫头胡编的,那演的也太像了。不管心里如何思量,这戏总是要演下去的。
“你说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听到这话,周氏坐不住了:“乡下地方,哪有什么好大夫,这个人定是个庸医。快,赶紧拿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去。”
只是她说了半天,却没有人动。周氏不由大怒:“我说的话都没人听到吗?快去请太医啊。”
还是她的贴身丫鬟珍珠拉了拉她的袖子说:“老夫人,您不是诰命,请不动太医的。咱们府里只有侯爷和夫人的帖子能请的动太医。”这话让周氏心里一塞,她是老侯爷的继妻,虽然被写进了族谱,老侯爷当初也给她请封过好几次诰命,却都被驳了回来。
到沈明昌继承侯爵以后,更不可能给这个时时给自己添堵的继母请封诰命。来往的公侯之家,夫人们都是有诰命的,像她这样的极少。碍于她的辈分,众人也只是面上尊敬,心里都不以为然。因此,周氏也就只能在忠义侯府里面蹦跶一下,出了大门,都没几个人搭理她。
沈明昌不在京城,这府里能请动太医的便只有侯夫人韩氏了。
周氏心里再不情愿,干系到她唯一的子嗣,也不得不低头:“老大家的一贯孝敬有加,倒是白氏,愈发的没个样子。还不滚回自己屋子去?一个姨娘,整天的出来乱逛,回去禁足半个月。”
白氏没想到老太太转头就把她给卖了,还没来得及反抗呢,就被几个粗壮婆子拖下去了。
轻柳趁乱站到了韩氏身边,韩氏低声问:“三老爷是怎么回事?”轻柳低声回了句:“那边庄子管事是这么来哭诉的,说是三老爷不好了,要来支银子再请京城里的好大夫去看。”
韩氏冷笑一声,都分家多少年了,还来侯府要钱,真是不知羞耻。不过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韩氏一边派人拿帖子赶紧去太医院请太医。另一边也指派了一个丫鬟去收拾些上好的药材、补品,好一块给三老爷送去。
见到韩氏的行事,周氏也想起来这茬,赶紧着人也收拾了一大包东西,对别人还不太放心,自己亲自去看着丫鬟收拾了不少的上好药材,燕窝、灵芝一类的补品也包了不少。
沈苍忍不住给生母说情,还暗地里给轻柳抛媚眼,结果轻柳连看都没看他。韩氏瞥了他一眼,又问轻柳道:“今日上午,外面几家酒楼送来的大少爷的账单可结了?”
轻柳回道:“回夫人的话,因大少爷这个月的账单超支了,因此并未结帐。”
韩氏轻轻转动手腕上的镯子:“超支了啊?苍哥儿,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你又是咱们府上的长子,可不好带头违规。”
沈苍一听这话,可慌神了,这是要断他的银子吗?他一下子跪到韩氏身前:“姨娘出言不逊,在院子里静养几天也好。还请夫人开恩,帮帮儿子。”
韩氏这才满意的笑了:“这才像话,你是个爷们,是主子,可不能整日里跟一个奴儿厮混。看你这孩子,跪着做什么,地上凉,快起来。府里的规矩自然是不能轻易更改的,要不你弟弟们都有样学样可不就乱套了?”
见沈苍急的抓耳挠腮的,韩氏话风一转:“不过,我这做嫡母的贴补你一些也是可行的。轻柳,从我的私房里拿银子将大少爷的帐给结了。再拿出一百两银子来给大少爷,让他零花。”嘴上说的亲切,心里却万分看不起沈苍:一点骨气也没有的东西,连亲娘都不放在心上,枉费白姨娘拿他当命根子。
沈苍一听嫡母不但将他的欠账都给结了,还额外给了他一百两银子的花费,顿时兴奋不已,不住的在韩氏身边说些奉承话。白姨娘没有嫁妆,他们母子几个不过是靠着公中的月例生活,再就是老夫人指缝里偶然洒下一些来。但是老夫人可从来没这样大方过,他一个月月例也不过才十两银子,嫡母一下子就给了他一百两,真真是财大气粗。有了这钱,可以去飘香楼里好好玩个几天了。
见到他这样的轻浮样子,韩氏心底忍不住泛起一阵厌恶。轻柳在一边看了这一出嫡庶相争的好戏,心里不由喟叹:做一个侯夫人可真心累,她不认为韩氏耍心机有什么不对的。要是没点心机手段,在这大宅门里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一定。就连侯夫人这样的聪明人,也不是搭上了一个嫡子吗?
这时候,小丫鬟在帘外回禀:表姑娘她们已经进了院子了。
韩氏连忙给轻柳使了个眼色,轻柳去内室将正在翻箱倒柜的周氏扶了出来。正好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周氏看了一眼镜子,觉得自己的妆扮很是富贵,便顺势出来端坐到上座。
沈湉几个簇拥着方心素过来,几个小丫头在门口守着,见她们来了,连忙上前打起帘子:“表姑娘过来了,老太太念叨许久了呢。”
第六章 易主
虽然都叫老太太,但是周氏今年也就四十多岁,因着保养得当,又穿着鲜亮衣裳,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实在是与她的辈分不甚相符。见她们进来了,便问了一句:“是外孙女儿来了?”
堂上早有丫鬟摆好了软垫,方心素一下子跪了下来:“外孙女方心素,给外祖母请安。”
不管心里到底如何思量的,面子还是要做的。更何况,周氏刚吃了韩氏的排头,此时也不敢多事,她拿出帕子抆了抆丁点泪水也不存在的眼角,赶紧吩咐丫鬟说:“快,珍珠,赶紧将表姑娘扶起来。”
方心素站了起来,又对着韩氏行礼:“给大舅母请安。”
韩氏不等她拜下去就伸手扶住了:“好孩子,咱们骨肉至亲,很不必这般多礼。”说完又指着沈苍说:“她们几个你都见过了,这是你舅舅的白姨娘出的大表哥,与莲姐儿是同母兄妹,因要侍奉老太太,未曾出去迎你们。”
这话听着像是给沈苍开解,聪明如方心素又怎么听不出来大舅母话里的含义。另外两个表弟一早就到大门外等着了,几个表姐妹也都迎到了二门处,怎么就单只有这个表哥要在这侍奉老太太?这么大的人了正常不该住在外院吗?而且,这屋里除了老太太这个母亲的继母,也只有他们兄妹两个穿红着绿的的毫不顾忌。不过是觉得他们一对孤儿弱女的没什么依仗吧?
心里虽然是千思百转,方心素面上却没有表露出丝毫不满,照例对着沈苍行礼拜见。沈苍自小见过的美女也不少了,但是见到方心素还是忍不住的惊艳了。只是那垂涎的样子,很有些让人不齿。早有机智的嬷嬷上前隔开了两人。
大夫人看不得庶子这副样子,将方心素唤到身前嘘寒问暖。说了会子话,又扬声问丫鬟:“去看看三少爷和四少爷将表少爷带到哪去了,怎么还没过来?”
话音未落,便听到小丫鬟在门外回禀:“来了来了,已经进院子了。”
紧跟着便有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个十岁上下的少年引着表少爷方心简过来了。
方心简穿了一身竹青色的软绸直裰,腰间系了一枚和田碧玉的圆形玉佩,头巾上镶了同色同款的玉饰。虽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却很有些谦谦君子的风度了。
待方心简给周氏和韩氏行过礼后,姐妹兄弟间又少不了一番互相厮见。
等他们见完礼,老太太周氏便让人捧出了见面礼。韩氏见那见面礼果然都不怎么值钱,竟然比轻柳备的还差了些,当下心里暗嘲几句,却不准备再清减自己的礼物,吩咐丫鬟们直接将两个锦盒分别捧给姐弟两个。
周氏见状,心里自是清楚韩氏给的见面礼指定比自己备下的贵重。只要面上不揭出来,也就罢了。横竖又不是自己的亲外孙,自己的好东西自然是要留给亲生的孙子孙女的,怎么好便宜了外人?
沈莲见那两个盒子描金嵌贝的,便知里面装的是好东西,心里不由的有些嫉妒,嫡母对一个外人都这般大方,对她却从来没有好脸色。不说别人,同样是庶女,沈英的穿戴就比她好上多半,还不是巴结嫡母巴结来的?
别人都当她是故意与嫡母为敌,却不知道沈莲自己并不是这样想的。只是她自懂事起,生母便与嫡母极不对付,生母总是说些嫡母不好的话,当时年幼的她受生母影响,又怎么知晓要讨好嫡母?等她年岁渐长,知晓世事以后,已经晚了,她已经不知不觉中将嫡母一系都得罪了。再去埋怨将她养歪了的生母也已经无济于事,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她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老太太根本就不是真心疼爱她和哥哥。只是她不过是庶女出身,生母即使生下了庶长子,也不被父亲喜欢,更没有得力的娘家和丰厚的嫁妆,娘几个不得已只能牢牢抱住老太太的大腿。老太太现在虽然不管家了,但是私房丰厚,手指缝里随便露一点,就够她受用许久了。生母眼里心里只有她的儿子,对自己也没多少疼爱,自己以前的月钱都被她拿去贴补哥哥了,还是这两年才稍好了些。她冷眼看了这几年,这母子俩都不是靠谱的。她要是再不给自己谋点出路,还不知道会被这俩人坑成什么样呢!
这时,有丫鬟过来,打断了沈莲的沉思。
丫鬟回禀晚饭已经备好了,于是周氏便说道:“她们姐弟两个奔波了许久,又忙了这大半天,定是饿了,先去用膳吧。远客刚至,他们哥几个年岁也还小,就一起着吧。”
话说,好歹也在侯府混了这么些年,不抽风的时候周氏还是很会说几句场面话的。
然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移步去了小花厅用膳,屋里的正中摆了一张大圆桌,上面满满的摆了一桌子菜。周氏虽然说了大伙一起用膳,但是“男女七岁不同席”,丫鬟婆子们已经收拾了另一张桌子,正在摆饭。沈苍作为男子里面年岁最长的,便带着几个弟弟坐了这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