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张允龄、曹四、孙有道都死于非命,少师府对外说是病故,但外边也或多或少有点风声。
这几位都死了,轮到张允龄的几个兄弟也就是张四维的叔伯辈在府中为尊,真正主事的管家则是赵福,人称赵二爷,前些天又到医馆来,凶神恶煞的把范一帖敲打一番。毕竟范一帖除了替杜家小儿子看病那回事,就和秦林没有什么往来了,赵福见他确实不知道内情,也只好就此作罢,同时严厉警告他,说秦林是少师府的仇人,谁敢和此人往来,少师府一定不会轻饶。
所以看到秦林又找上门来了,范一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唯恐被少师府听到风声,只怕自己脖子上这颗脑袋就有点不大安稳了。
“你这厮,胆子比老鼠都小!”陆远志忍不住啐了一口。
牛大力也比着砂钵大的拳头,铜铃也似的两只眼睛瞪着范一帖:“少师府能宰了你,俺们锦衣官校就不能了?十八套酷刑就是十八层地狱,量你这把身子骨,经得起几下折腾?”
尹宾商却一言不发,只看着秦林嘿嘿的笑。
“范一帖啊范一帖,你又何必装出这个样子来试探我?”秦林双手按着范一帖的肩膀,把他摁回了椅子上,自己也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来,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不紧不慢的道:“如果真是怕得厉害,你就该直接声张起来,叫少师府的人来对付我们,就把你自己摘出去了;可你却忙不迭的去上门板,哼哼,怕是有些话想和我说吧?”
范一帖神色尴尬,咬了咬牙齿,目光殷切的看着秦林,欲言又止。
秦林先叹了口气,然后云淡风轻的笑笑:“少师府横行三晋欺压百姓,张允龄身为晋商魁首勾结鞑虏卖国通敌,行事不择手段,你们害怕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官府失职,明哲保身、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好吧,怕也有怕的道理……”
说到这里,秦林突然提高了声音,厉声道:“别人可以怕他,老子不怕!自从老子到这蒲州,就没让过他半寸!风陵渡、王官谷、绛州卫、同州,现在张允龄死得[***]的,张四维也丁忧离职,灰溜溜的从京师滚回来,老子和他是你死我活,绝对不会罢手,你说与不说,老子都要把这少师府打得落花流水!”
秦林这会儿可不是装腔作势,确确实实是发自内心的怒吼,肺腑激荡,其言若金石交鸣,其声如黄钟大吕。
好!范一帖站起来,激动得嘴唇直哆嗦。
医者父母心,范一帖这种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名医,连山沟里的百姓都找他看病,医术既高,医德能差到哪儿去?悬壶济世,妙手仁心,却眼见少师府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他心头岂不憋着一团火?更何况少师府恶奴几次三番上门欺凌,范一帖就算泥做的人儿,也须得有几分火姓!
之所以没有及时回应,还拿言语相试探,便是要看看秦林是不是准备和少师府斗到底,是不是真能破釜沉舟一查到底,值不值得他范一帖把肚子里的真心话吐出来。
范一帖冲着秦林长揖到地:“秦将军为我三晋父老除害,范某虽不才,也须从旁襄助。秦将军但有所问,范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得,还是秦长官给力!陆远志和牛大力自嘲的笑笑,这不,几句话就把范一帖唬得一愣一愣的。
秦林先问了少师府在风陵镇上的恶行,请范一帖借医馆为掩护,私下联络被少师府戕害的百姓,只等巡抚张公鱼驾临,便去叩府鸣冤。
山西巡抚驻雁门关,不过山西布政使司下属的不少府州县都在他管理范围之内,蒲州属平阳府,正在山西巡抚管辖之下,张公鱼巡抚此间,正是理所当然。
范一帖连连点头,早就想为民除害,这是正中下怀。
最后秦林才问道:“西姚镇有个铁匠老把头叫霍铁山,他的痰喘病,是在你这里拿药?”
“有点印象,”范一帖想了想,又从柜子里取出病案,片刻就查找到了当时的记录:“对,有这么个病人,给他配的药有几味要新鲜的,所以每三个月来取一次药,不过最近有五次都是他打发侄儿来拿的,在下还告诉他应当及时过来复诊,辨证施治嘛,一两年过去了,谁知道病情发展到什么样儿?老按以前的方子取药,却有些不妥当。”
是了!陆远志等人互相对视一眼,全都兴奋起来,这样看的话,霍铁山很有可能还活在人间!
秦林急忙追问:“那侄儿你以前见没见过?他长什么模样还记不记得?”
范一帖道:“秦将军这么一说,在下倒是有点奇怪了,他前面几次来看病,那侄儿都没陪在身边,后头却是他来取药,不过人家手上有方子,又照价付钱,在下也就没想那么多……他来过五回,样子倒是记得一些,稀眉毛、大蒜头鼻子、生了半边脸的麻子。”
且慢,秦林止住范一帖,然后吩咐陆远志从生牛皮包里取出白纸和铅笔,这才请他继续往下说,边听叙述,边在纸上画。
“眉毛这里好像要高一点,脸没这么宽……”范一帖把画儿对照着印象,指出哪里有误差,秦林就用干馒头抆掉那部分,重新作画。
模拟画像!
终于,范一帖惊道:“对对对,就是此人!秦将军画的,和他本人简直一模一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