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孙朝楠、赵孟平、龚勉等官如蒙大赦,都说钱都司说的是,等到全省商贩百姓都习惯新钱,币值恢复到和嘉靖通宝相等,用来发军饷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向秦林挪借的银子亦可慢慢偿还。
顿时浙省官员人人带笑,仿佛满天乌云散开,前途又是一片光明。
该说他们迟钝,还是说他们愚蠢,或者是过于乐观?
事实上官僚们只要事情坏没到最后一步,他们就会像鸵鸟那样把脑袋埋进沙子里,对所有的弊端都视而不见,于是他们给上级的呈文和给百姓的安民告示,就永远是形势一片大好。
“罢了,指望你们,还不如指望我自己!”秦林没好气的摇摇头,拂袖而去。
“这位秦少保的脾气可真大呀!”孙朝楠心有余悸,摘下乌纱帽,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赵孟平捋了捋胡子,见惯不惊的道:“少年得志嘛……刚才亏得钱都司有急智,哈哈,没想到钱都司不仅将略出众,亦有经邦济世之才,晓得银钱出入的大计。”
钱凤自谦了两句就将话题转移:“孙方伯接掌关防,龚太尊身为本省首府,是不是……”
“走走走,楼外楼置酒相待,为孙方伯贺喜,下官替诸位老大人效犬马之劳!”龚勉笑嘻嘻的邀请。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今晚诸位大人先生又要不醉不归了。
至于挂印待罪的前任巡抚吴善言,谁还记得?至于浙兵嘛,发了饷银自然不会再闹事。什么新钱旧钱?更是早已被他们抛到了脑后。
好在今天晚上,浙省官员们歌舞宴饮的时候,罗木营的浙兵们终于可以不饿肚皮了。
行事惯于拖沓的浙省官员,这次倒是动作很快,布政使司一员经历、一员照磨、一员库大使,会同都指挥使司的两员指挥佥事,下午就把银子运到了罗木营,点起花名册,把饷银发了下去。
“秦少保真是说到做到啊!”浙兵们捧着白花花的银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九钱碎银子归拢了还没一节拇指大,但这是他们近十年来,头一次拿到以白银结算的军饷了。
且不提万历新钱要折半,就算是发嘉靖通宝,也要在原数上打点折。
“孩子,你爹爹领了饷银,妈这就去买糖买肉给你吃!”随军女眷们欢欣鼓舞,摩挲着自家孩子的头顶。
可不是嘛,哪怕曰头偏西,营门外卖菜的、卖米的商贩挤得满满当当,都等着做浙兵的生意,胡屠户更是新杀了两头大肥猪,割好了等着浙兵来买。
马文英高声道:“弟兄们,秦少保待咱真是没得说了,可惜咱的饷归浙江都司管,一辈子是后娘养的,被人家卡着脖子!”
浙兵属于营兵,由镇守浙江总兵官指挥,但粮饷后勤仍归浙江布政使司和浙江都指挥使司负责,浙江都司的亲儿子当然是卫所制的各指挥使司、千户所、百户所,而浙兵不管怎么能打仗,也只能算拖油瓶,浙江都司宁愿把钱粮器械送给各卫所脑满肠肥的千户百户们,也不肯额外拨给浙兵半个铜子儿。
想当初有倭寇侵袭,胡宗宪胡大帅开府闽浙,浙兵粮饷器械自然是有保障的,后来倭寇被肃清,胡宗宪、戚继光等将帅星落云散,浙兵就成了没娘疼的孩子,苦巴巴的熬着曰子,颇有点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辛酸。
马文英这么一叫,官兵们顿时就乱哄哄的闹成一片,说现在亏得有秦少保,要是秦少保走了,谁又肯来理会咱们?
“唉~~要是咱们归秦少保管,那就好了呀!”刘廷用故意重重的叹了口气。
“对对对,要是能归到秦少保麾下,咱流血流汗都心甘情愿!”众浙兵弟兄的心思,立刻就活络起来。
老兵们更是议论纷纷:“秦少保和咱戚大帅、徐师爷还有俞、邓两位老将军都是好朋友,听宣府镇那边说,俞龙戚虎、东李西麻,都不如秦少保秦一枪,几时能请他做咱大帅,那就做梦也开心啦。”
马文英和刘廷用相顾一笑,军队归属绝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但大伙儿心里存着这个念头,将来说不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