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桢被几个喇嘛纠缠不休,实在郁闷得不行。
最近这段时间,她的运气简直霉到了极点,家里父亲的病花钱如流水,请的医生不仅要诊金,出诊过一条街诊金加一两,用的药不是人参就是灵芝,贵得要死。
偏偏哥哥不争气,前段时间中了吴家的诡计,在赌桌上几乎把家底全输光了,最近这会子倒是不再赌钱,可整天窝在家里,像丢了魂似的,稍不如意就和嫂嫂吵闹,对生意却是不闻不问,全甩给她这个未出阁的妹妹。
吴家那边则步步紧逼,追着要夺郑家的产业,郑桢是一天比一天难熬。
没奈何,她终于横下一条心,决定去做宫女。
紫禁城的宫女要说有什么权势能荫庇家族,那简直叫人笑掉大牙,不过,谁能保证年轻宫女不会哪天吸引了皇帝的目光,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只要穷苦人家的女孩子做了宫女,在年轻的这几年倒是没人敢轻易惹她娘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当然,紫禁城中宫女成千上万,能成功上位的又有几人?绝大多数都是在空虚寂寞中孤独终老。
只是郑家已经到了如此境地,郑桢迫于无奈,也只能走进宫这条路,争取让家里缓一口气。
哪晓得进宫的路也不平坦。
往年选秀女入宫,姿色比郑桢差、姓情也不如她聪慧的女孩子,都选了进去——毕竟成千上万宫女,也不可能个个都是天姿国色。
轮到去年底又选秀女吧,郑桢赶着去报了名字,可遴选秀女的最后一道关口,也即是身体检验,她在家里却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最后一打听,说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紫禁城里鸡飞狗跳,遴选秀女的事情就被耽搁下来。
遇到这样的情况,郑桢真是哭笑不得,觉得可能是自己运气太霉了,于是在隆福寺庙会时,她就前来进香,希望转转运气。
结果烧了香刚走出庙门,就有几个喇嘛追出来,说她偷了庙里的法器。
这才是无妄之灾呢,郑桢气得面红耳赤,她生姓本就泼辣,当着这么多人也不怕羞,叉着腰和喇嘛争辩:“瞎了你的狗眼!姑娘我家里是护城河东大名鼎鼎的窑场郑家,我会偷你的法器?”
很有几位大叔大婶在旁边帮腔:“对呀,郑家开窑场,家里不缺钱,不会偷你们的法器,几位高僧别是搞错了吧。”
“那也未必,”人群中有个尖嘴猴腮的家伙,阴阳怪气的道:“郑小娘子那位哥哥吃喝瓢赌,早就把家底掏空了,前天我还看见吴公子上她家讨债呢,说不定郑小娘子突然想岔了……”
郑家哥哥吃喝瓢赌的事情,有不少人知道,听了这人的说法,刚才帮腔的几位大叔大婶就不开口了。
郑桢气得不行,跺着脚道:“我家再穷,我也不会偷别人东西。”
几个喇嘛穿着留一手、露一手的僧袍,头戴像个扫把的喇嘛帽,为首一个生得格外油头滑脑,笑嘻嘻朝周围行礼:“各位,我家那法器是一只黄金铸造的小小转经筒,只比手指略大,玲珑可爱,镶嵌各色珍宝,价值不菲,是我师弟亲眼看见郑姑娘从佛龛上取下来,藏在怀里的。”
另一名长相木讷的喇嘛就双掌合十:“咱们信佛爷的,从来不作兴说假话,小僧的确亲眼看见郑姑娘盗走转经筒。”
“胡说、胡说!”郑桢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一叠声的道:“我没偷你的转经筒,我没偷。”
油滑喇嘛脸上歼笑一闪而逝,很快又装得格外老实:“佛爷在上,郑姑娘一时想岔了,只要交出宝贝,咱们绝不计较。”
又是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在人群中叫:“郑小娘子,你就把宝贝交出来吧,德楞大师都说了不计较,你何必固执到底?”
“郑姑娘,再不交出宝贝,贫僧为了护法,只好搜你的身了!”德楞阴笑着逼上一步。
百姓们本来还似信非信的,看看这样子顿时知道事情不简单,哪有动不动就要搜年轻女子身的?
油滑喇嘛叫做德楞,是隆福寺的传经大喇嘛,明朝借喇嘛教笼络乌斯藏和蒙古的各方势力,所以对他们极为优容,反而使得这些喇嘛在京师横行霸道,寻常百姓遇上了都是敢怒不敢言。
郑桢急得不行,看看几个喇嘛坏笑着围上来,就算最后没搜到什么,光天化曰之下被搜身,她的名节尽毁,还谈什么选秀女入宫?
“你们、你们还有王法吗?”郑桢踮着脚尖朝后看,不远处有几个戴红黑帽子的衙役,她连忙大声喊道:“几位差爷,快过来呀,喇嘛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不喊还好,这一喊吧,几名官差反而一溜烟的走了。
开玩笑,德楞大喇嘛是朝廷供奉在隆福寺的,封了五品僧官职分,哪是几个衙役能惹得起的?何况朝廷要借重他们笼络乌斯藏和蒙古的贵族,绝不会为了小小的民间纠纷就怎么样。
“唉,咱们也没办法呀,幸好光天化曰的,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只是搜一搜身,又不会掉块肉,”走远了的衙役心里不舒坦,只好用谎言安慰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良心。
郑桢顿时傻了眼,万万没想到衙役居然会这么做啊!
德楞使个眼色,几名喇嘛贱笑着围了上来,看看郑桢容貌美丽,喉咙里就直吞口水。
“大胆!”
突然一声晴空霹雳,那笑得最贱的喇嘛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