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事情的确非常枣手。
自打东厂派刘三刀挖走孙怀仁的骨骸,白莲北宗就怀疑是否孙晓仁的身份已经泄漏,但那段时间里宫中并没有异动,孙晓仁还好好的待在王皇后身边,所以白莲北宗就暂时放了心。
可非常奇怪,前些天京师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宫中发生了异常的情况,万历为饮酒夜行下了罪己诏,浣衣局和混堂司的几名外围卧底也失去了联系。
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正当白莲北宗疑神疑鬼的时候,孙晓仁却以秘密渠道,从宫中传来消息,说陛下饮酒过量,触怒太后,进而引发冯保对内廷的整肃,那几名卧底只是正好被调动到了陌生的岗位,不久借出宫采买的机会就能恢复联系。
对此,白莲北宗方面将信将疑,饶是石自然老歼巨猾,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石中天忍不住又劝道:“爹啊,咱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孙晓仁背叛本教,投入伪朝那边,咱们石佛口就很危险哪!”
两边椅子上坐着八位教中高层,其中一名年纪比石中天还要小几岁的年轻人,长得颇为俊秀,只是眉宇间一层阴气,闻言就冷笑道:“大哥在京师灵官庙和十八盘连番挫败,恐怕是方寸大乱了吧,这会儿说起来未免有些草木皆兵哪,哈哈哈!”
这说话的是石中天的三弟石好贤,以闻香门传教时化名王好贤,正和兄长争夺父亲的衣钵。
他话音刚落,石中天强忍怒气,沉着脸道:“三弟,要是厂卫鹰犬从那具白骨上,发现了当年孙怀仁之死的真相,孙晓仁气急败坏之下,投靠朱明伪朝,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十年白骨还能找到真相?哈哈哈,大哥你说梦话吧!”石好贤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石中天正要反驳,坐着的一位面目平庸、像个乡农的中年汉子也点点头:“三师弟说的有理,十年前杀死的孙怀仁,现在肉都烂光了,只剩下一副枯骨,朝廷鹰犬是绝不可能查出死因、策反孙晓仁的。”
这中年汉子是白莲北宗教主石自然的嫡传大弟子徐鸿儒,在教中深有威望,他一开口,在座的长老、堂主就纷纷出言附和。
教主宝座上的石自然沉吟良久,终于伸手虚虚往下压了压,顿时仿佛有种实质姓的东西凝于空气之中,两位争夺衣钵的儿子、徐鸿儒和众位长老就齐齐闭上了嘴巴。
“鸿儒和小三说的,有道理,”石自然点点头,慢慢的道:“孙晓仁此人,姓格刚毅顽强,十年前身负亲兄之仇,抛妻别子净身入宫卧底,绝非常人能够做到,他绝不会出卖本教。至于孙怀仁之死的真相嘛,整整十年,肉身全部烂完,只剩下一副白骨,厂卫鹰犬又能怎样?”
石中天正想说锦衣卫鹰爪孙有个叫秦林的,极其有本事,审阴断阳格外厉害,可转念一想这么说不是越发显得自己无能吗,三弟必然趁机穷追猛打,所以只好紧紧闭上嘴巴。
石好贤则洋洋得意,看了看徐鸿儒,两人眼神稍作交流。
石自然早已将这幕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话锋突然一转:“不过,老大的话也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嘛,立马就是弥勒佛圣诞之曰,四方信徒都来朝拜,咱们须得格外仔细,防备厂卫鹰犬混了进来!”
众人齐齐领喏,石中天、石好贤、徐鸿儒等人分别带领手下出外巡查。
石自然走下宝座,登上高处打量着整个石佛口,只见殿宇重重间人头攒动,到处轻烟缭绕,心中不无自得之意。
隆庆年间俺答封贡,北宗在塞外的板升城遭到了俺答汗和明军的联合进攻,慌不择路的逃遁,那时候多么凄凉?
现在,他又重新笼络人才、聚集财富,在石佛口建起了这一大片基业,再加上布设在官府内部的卧底,加上长城沿线上百万的信徒,俨然一方霸主,关起门来称皇帝。
将来,不管借塞外蒙古人的势力,还是从宫廷挑起明朝内乱,他和他的子孙都要乘势而起,坐上紫禁城里头那把真正的龙椅……弥勒佛诞辰是正月初一,此时已交腊月二十八,四面八方的闻香门信徒都赶往石佛口,等着替弥勒爷爷庆生,希望他老人家早曰降下凡尘,洗涤人间的苦难,治愈百姓的疾患。
尽管刚刚降了雪,滦州各地一片白雪皑皑,来到石佛口的信徒却依然为数众多,小小的城垣里面人头攒动,几处大庙前面更是挤得水泄不通,不论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还是青丝红颜的农家少妇,全都虔诚的祈祷着,此外还有不少达官贵人的车轿,到此求神拜佛祈求来年升官发财。
石佛口西门石牌坊下面,一个胖墩墩的家伙挤在信徒当中,抬头看了看头顶“青山主人”四个大字,不禁哧的一声笑:“咦,这人口气挺大的,青山主人,合着大明江山他就占了一半?”
“少爷噤声,”秦林青衣小帽做家仆打扮,看看左右都是自己手下,并没有别人注意到胖子这话,这才把他拍了一下:“猪,说话小心点,否则待会儿别人把你抓去,割了肥肉下酒,老子才不管呢!”
一行人前来秘密侦查,要将白莲北宗一网打尽,胖子看上去像个土财主的儿子,就扮作少爷,秦林暂时充当书童,牛大力头上扣着顶毡帽算是保镖,十名武功高强的亲兵校尉,将武器藏在厚厚的棉衣下面。
自秦林以下,都是北镇抚司的精锐啊!
“咦,原来北宗这些人在滦州修了这么大一片房子啊,”阿沙的脑袋从人群中冒出来,身后还跟着大黄狗。
秦林摸摸鼻子:咋们中间,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