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故意打草惊蛇,就是想看看王皇后的脾气秉姓,看看她身边人的行为举动,从中查找蛛丝马迹。
是的,他不能对着李太后宣布王皇后与闻香门有瓜葛,闻香门就是白莲北宗的情况,但他可以用言语态度来试探,果然,这一试就试出了道道。
王皇后并不是什么心思深沉之辈,脾气还是表面上极能隐忍、内里则一点就炸那种,怪不得她动辄把太监、宫女杖毙呢。
这种脾气姓格,倒不像是和白莲北宗真有勾结的,很有可能她自己也糊里糊涂被人利用。
至于她身边的孙怀仁,秦林就觉出几分不对味儿,他针对自己的敌意,那是非常明显的。
在整个谈话、交涉过程中,秦林运用了极为精深的面部表情分析,这是审问犯人时常用到的心理分析技术。
孙怀仁在向王皇后说秦林“实在可恶”时,明显有个皱眉、眼睑微闭的动作,这是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厌恶情绪。
试问,孙怀仁和秦林初次见面,就算秦林对王皇后不敬,他狐假虎威出来指斥就行了,何必在和王皇后说话的时候,也流露出对秦林的厌恶?
然后,成功激起了王皇后对秦林的敌意,孙怀仁得意的看着秦林,眉头微微上扬,咬肌用力闭合,导致整张脸显得僵硬,这是表示他极力掩饰着内心深处的敌意。
最后,在李太后面前,孙怀仁突然跪下问药丸是否经过御医检验,想挑起李太后对秦林的怀疑,太后并没有如他所愿的时候,嘴型是朝水平方向两侧咧开,而且下唇嘴角处向下拉,展现出的笑容并非谄媚,而是个苦笑。
这家伙为什么处心积虑要和秦林作对?本身就是很大的疑点。
回到北镇抚司衙门,秦林立刻派人去找张小阳,查孙怀仁的老底。
北镇抚司衙门的密档,对宫女、太监记录很少,一般不插手内宫的事情,所以要从内官监那边查起。
等了两个时辰,正如他所料,果然刘三刀找上门来了。
秦林做好的泥塑人头递给他,刘三刀一看就惊讶起来:“咦,和生前一模一样……”
秦林笑而不语,等着刘三刀提出下一步。
“秦长官,小的有个不情之请,”刘三刀吞吞吐吐的道:“还有一副枯骨,但干系重大,不敢拿出来,只好请秦长官到咱们东厂走一趟……”
秦林点点头,平平淡淡的道:“的确关系重大,冯督公连正宫娘娘都盯上了,这胆子也实在够大!”
刘三刀惊得从座位上跳起来,半晌才指着吕桂花的泥塑人头,吭吭哧哧的道:“你、你都知道了?”
“不错,”秦林将泥塑人头指了指:“她是王娘娘身边的宫女,七月份被杖毙,你们东厂要不是盯上了王皇后,何必把她的尸首弄到手上?”
刘三刀默然不语,这件事就算在东厂内部也是高度机密,由冯保的两名亲信,徐爵和陈应凤亲自抓,他的资格还不够接触核心机密,面对秦林的责难实在无法对答。
“这件事关系太大,不是刘爷能决定的,”秦林拍了拍刘三刀的肩膀,笑道:“别耽误了,咱们走吧。”
去哪儿?刘三刀睁着眼睛。
“见你们冯保冯督公。”——
秦林在东安门北面的东厂衙门见到了冯保,东辑事厂,明朝最神秘的特务机关,传说中阴森恐怖的地方,进门却是岳飞岳武穆的画像,上面悬挂着精忠报国四个金字。
被徐爵和陈应凤恭恭敬敬的请入内堂,秦林悠闲的喝着茶水,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东看看西瞅瞅,简直好像这里并不是森严恐怖的东厂,而是某处青楼、饭馆。
徐爵和陈应凤看着无语,却也暗暗佩服秦林,他两个算是京师里头臭名昭彰的穷凶极恶之徒,多少人闻得东厂二档头、三档头之名就吓得浑身打颤,可他们自己很清楚,坐着的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整起人来绝对比自己更凶更恶。
没等多久,冯保就来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总督东厂办事官校冯保冯督公,穿着一件明黄色五爪团龙蟒袍,头戴无翅乌纱,腰系玉带,白净脸、吊梢眉,看上去威风凛凛,多少人见了他老人家吓得屁滚尿流,又有多少人想巴结讨好却找不到门路。
就是东厂凶名昭彰的徐爵、陈应凤,也老早就站起来,看见冯保就赶紧跪下叩见。
秦林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自顾着拿茶碗盖儿拨茶碗里的浮沫,眼皮子都不夹冯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