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找到了!”陆胖子的声音从树林里传出来。
事先吩咐过不要乱动,陆远志指着一处积满枯叶的洼地,那儿露出了一缕红色。
秦林用树枝挑起来,原来是绣着鸳鸯的丝绸肚兜,查看一番,他点了点头。
其他地方接二连三的传来了喊声,不断有新的衣物被发现。
白色茧绸的衬裤,宁绸夹丝棉的里衣,千层底布鞋,最远处发现的是外穿的灰色棉衣和棉裙。
越是贴身内衣,发现地点距离尸体越近,越是外套,离得越远。
众人想了一会儿不明所以,徐辛夷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奇道:“莫不是强徒挟持受害女子,一路走一路脱衣服,先脱了外面的,后来再脱里面穿的内衣?”
秦林听到这话,嘴角就弯了起来。
大伙儿退出林子,将找到的衣服都堆在地上。
白浩看着这些衣服若有所思,拱手朝本衙上司王世贞行礼,又冲着秦林、徐辛夷呵了呵腰,“老爷,秦长官、徐小姐,以小人愚见,这女子多半是显贵人家逃出来的上等丫环,诸位看她这些衣服……”
秦林早已瞧出来了,朝他嘉许的点点头,徐辛夷略为思忖便“哦”的一声,显然也懂了,倒是正该管这案子的王世贞睁着眼睛不明所以。
王世贞是文坛领袖,不管中枢还是地方官的经验都挺丰富,但也仅限于一般的勤政爱民这种程度,发生人命案子一刻不拖延的赶来勘问,这就算能员了;但要成天思考朝堂政治和文学流派的王老先生亲自断案,实在强人所难。
白浩为难的搓搓手,身为下属,他可不方便直接给王世贞解释,否则显得上司不懂你最懂,向为官场大忌。
秦林瞧出几分,便指着那堆衣服向众人解释:“各位请看,死者所穿贴身小衣、衬裤、肚兜,都是上等货色,中等人家的小姐穿得未必有她好,而外面穿的棉衣棉裙和布鞋都是寻常百姓家有的东西,这就是她为了掩藏身份故意为之了。
再看她的脚,是缠裹了的,但并非三寸金莲,只是略为裹瘦小些。贩夫走卒乡野农夫家的女孩儿要干活儿,根本不裹脚,千金小姐又裹得比这厉害,那么……”
不等秦林说完,身为官宦的王世贞就懂了,显贵府邸的丫环为了主人家的面子,总不好是一双大脚吧?总是要裹裹脚的。
但丫环要做些粗笨的体力活儿,真裹成三寸金莲连路都走不动,怎么做事情?难道倒要主家来服侍你?所以裹脚也只是略为意思意思。
再者,如果是城内城外哪家的小姐突然失踪,早就报到官府来了,也只有丫环逃走,主家或者嫌麻烦或者怕丢脸不报官吧。
所以这个女子,很有可能是南京城里大户人家的丫环!
那么,她为什么会在天寒地冻的时节跑到荒无人烟的雨花台,又为什么会赤身露体的死在树林边?
要回答这个问题,得看仵作的结论了。
这段时间里仵作已经检查了尸体表面,在没有得到许可之前他是无权解剖的,便口中念念有词,另有书吏填写尸格。
“死者女,年约十八岁,身长四尺七寸(一米六),肤白貌美……牝门处有污渍,系与他人交合所留……体表遍布青紫瘀伤和掐痕,然并无致命伤痕,查颈下无掐痕勒痕,头顶百会穴无铁钉贯入,两耳、口鼻无异物钉进,牝门粪门无利器伤痕,口鼻亦无砒霜味道,口唇不呈青紫色,银针探入不变色,故小人推测恐系死于、死于……”
仵作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毕竟有些匪夷所思,他怕众人不服、老爷降罪责罚,毕竟仵作的地位是衙门里面最低的。
洗冤录规定凡有死亡原因不明的尸体,必检查头顶百会穴恐有铁钉钉入,口鼻耳恐有利器刺伤,男女粪门、牝门处恐被凶手以利器刺入,这套相当严密的法医尸检手段,在宋朝就开始普及了,现在已是大明朝,仵作又是南京应天府的老手,当然做起来一丝不苟。
那么排除了所有的原因……秦林替仵作给出了答案:“恐怕她是自己冻死的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