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胡乱地用手背抹掉眼泪,将饺子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含糊糊道。
“姐,旁人做的果然不如你的好吃……”
第144章
顾清宁一把挑掉了顾清姝手中的剑, 在顾清姝一脸不可置信中将她拉起来。
顾清姝接过帕子抆掉脸上的汗珠, 对顾清宁叹道:“现在的你与一年前简直判若两人。”
顾清宁只是笑笑,没有说话。这一年多来她每日都勤学苦练,寒暑不辍, 因她本就有底子,根骨又不差,再加上用心和勤奋, 自然大有进境。
姐妹俩说着话分别回了自己的院子,顾清宁抆掉身上的汗, 换了一身衣服, 便坐在书桌前开始看书。只是看着看着她便有些走神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将书桌上的一本书打开,里面夹着一封信,正是写给顾泽慕的信。
只是这封信写好之后, 她却一直没有寄出去,正当她拿着那封信又想远了的时候, 门外忽然传来裴鱼兴奋的声音。
她连忙将信又夹回书里, 随后走出门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
裴鱼连忙道:“我听绿柳姐姐说, 三少爷过不久就会跟国公爷一起回来了。”
顾清宁一愣:“回来?”
裴鱼点点头:“绿柳姐姐说,国公爷特意让人回来报了信,说是要赶在年前回来呢, 说不定今年能过个热热闹闹的新年!”
裴鱼似乎还想说什么, 绿柳却已经走了进来:“四小姐, 三奶奶请您过去呢!”
顾清宁便跟着绿柳一同去了陶氏的房间。
陶氏却已然让人开始收拾顾泽慕的院子了,虽说她担心顾泽慕对女儿有什么心思,但知道他要回来,陶氏这颗慈母心顿时就软了。
顾清宁叫了一声娘,陶氏将手头的东西放下,招手让她近前来。
顾清宁走过去,好奇地问道:“娘,哥哥和祖父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陶氏道:“说是事情办完了,所以就回来了。”
陶氏其实也有些奇怪,她知道顾泽慕过去是治理河道的,就算她是个深宅妇人也知道治理河道没有这么快的,更别说威国公居然也一起回来了,这件事怎么都透着诡异。
顾清宁却是已经明白过来了,想来是詹世杰的案子已经查清楚,顾泽慕的身份很快就会恢复的,如此倒也解释了为何威国公会一起回来,应当是回来请罪的。
不过顾清宁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免得吓到了陶氏。
好在知道内情的也就只有闵夫人和顾清宁,威国公府的其他人都为此而高兴着,最近的威国公府就像是提前过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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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邺城通往京城的路上,一队人马正冒着风雪朝着京城的方向走着。
顾泽慕与祖父坐在马车中下棋,只是相比顾泽慕的心事重重,威国公的态度却淡然许多。
威国公放下一颗白子,沉声道:“你若再心不在焉的,这条大龙可就活不下去了。”
顾泽慕这才回过神,看向棋盘,却只是苦笑道:“这条大龙早就在重重包围之中没了生机,我认输了。”
威国公却阻止了他投子,淡淡道:“你怎知他没有生机?”他从顾泽慕手中拿过那枚棋子,放了下去,就这么一步,顿时就让棋盘上的黑棋的境况柳暗花明。
“你看,并非是他没有生机,而是你心乱了,所以才看不到。”威国公说着,又接着放了一颗棋子,说道,“你一向冷静自持,可这一路上,随着越靠近京城,你就越发烦乱,这可不像你。”
顾泽慕却完全没有了下棋的心思,他看向威国公:“祖父,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一起回来?”
威国公放下了手中的棋,问道:“你有什么见解?”
顾泽慕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您根本没有必要跟我一起回来的,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我身为詹家的遗孤,只要詹……祖父能够平反,于情于理陛下都不会杀了我,可您不同,在这件事上,您是实实在在犯了欺君之罪的!”
威国公没有说话,顾泽慕只得接着说下去。
“您负有军命,远在边疆,陛下最多便是写信斥责,降爵罚俸,但只要战事一日不平,您便一日都是安全的。等到日后平了外族,有了这份功劳在,这件事便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您如今入了京城,便是不得不背负这罪名,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会在您与陛下之间竖起隔阂,您这又是何苦?”
这一路上他都在劝威国公,只是他却丝毫不理会,眼看着如今离京城越来越近,他自然焦虑起来。
威国公看着他,却轻笑了一声:“你这样,倒是让我想起了你的亲祖父。”
顾泽慕的身体微顿。
威国公透过他,仿佛是要从他的身上看到好友的影子,他与詹世杰意趣相投,虽然一为文臣一为武将,却难得是无话不谈。詹世杰从踏入官场便下定决心要治理好黄河,那些年他历经了工部、户部和地方,难得的是初心未改。
后来他果然如愿以偿,先帝任命他为河道总督,并交给他节制调派之权,他意气风发地去了充州。直到隐户事件爆发,当初两人通信之时,威国公也劝过他将这件事报给陛下,他却一意孤行,在他看来,只要最后能将黄河治理好,这些小节不必在乎。
然而威国公的想法却与他不同,威国公问顾泽慕:“泽慕,你觉得什么叫为臣之道?”
顾泽慕愣住。
威国公却已经自顾自说了下去:“当年这事发生之时我在邺城,虽然知道这事情有内情,但想要为他辩驳却为时已晚,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保住最后那一点骨血。我不仅仅是为了我的好友,也是不希望先帝英明一世,最后却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这是我身为臣子的忠心。但正如你所说,不管如何,我还是犯了欺君之罪,不管我出于什么立场什么原因,可错就是错了,无论陛下如何判,我都欣然接受,这是我身为臣子的坦诚。”
顾泽慕大受震动,他根本无法说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如果说夏宜年向他展现的是文人的风骨,那么顾宗平向他展现的就是武人的承担。
顾泽慕沉默了许久,最后才艰难地开口道:“可祖父,忠心和坦诚不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威国公笑起来,他平日里都十分严肃寡言,可此刻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让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般,他说道:“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这样要求你们,这只是我践行我自己的为臣之道,求仁得仁而已。”
顾泽慕叹了口气,终于不再劝他。只是心中却已经暗暗下了决心,就算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一定要护住威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