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老道尸身已全，他重凝人身，周身环绕鬼气，碎瓦堆生出一名着红纹黄道袍的男子，他手持黒色招魂幡，男生女相样貌阴柔俊美，将道冠上的两条黄带子甩至脑后，身段纤细却不显女气，他弯着腰在铜镜前摸着自己的面皮感慨，泛着尸白的肌肤上一双桃花眼含情勾人，深紫的唇瓣轻启：「多少年没见到了，真美。」

得了身体，连带声线都有所改变，他转过身看向梁叁红，黑色的指甲挑起梁叁红的下巴，男声与女声同时响起：「世人皆知我离经叛道，却不知我情深似海，你见过我的记忆，你觉得『她』美还是『我们』美？」

「你得了她的身体又如何？」梁叁红见过罗刹老道记忆中疯狂爱着的女子，那是他求而不得的师娘。

最后他把师娘杀了，将她尸体与灵魂与自己相融，彼此再不分你我。

罗刹老道不可见人的秘密被梁叁红知道了，他不仅不生气，反而变本加厉的告诉他自己的阴谋，急于分享自己多年来的「丰功伟业」，甚至还想将梁叁红同化，每天不断在耳边洗脑他「掠夺幽娘」。

罗刹老道抱着自己的手臂在铜镜前转了一圈，脸上尽是幸福之色，他用女声轻吟着：「你知道吗，抱着『她』的感觉真好，虽然『她』成了一个疯女人，但至少『她』永远都不会离开我，闭上眼就能在识海见到『她』疯魔的样子，多么迷人美丽。」

「全世界，只有我知道她的存在。」沉迷之时，突然顿了一下，罗刹老道脖子以奇怪的角度往后扭，他露出一个狰狞笑容：「还有你，我有预感我们会成为一类人，你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句话不错，从拜师的那一天，世俗眼光、道德约束，注定我命里就不可能拥有『她』，可我偏生不服这些规矩，你瞧，最后我还不是将她变成我的人，我们彼此不分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同裘、死同穴，一起永世长存、一起魂飞魄散。」

梁叁红摇头：「前辈这不是爱，这只是执念。」

他抬手虚遮紫唇，嘲弄笑着：「瞧我听了什么笑话，一个修无情道的与我说这不是『爱』，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爱？你懂吗？」

梁叁红抿着唇不答，他觉得与疯子争论无异，清者自清。

罗刹老道不知道从哪里变来一只黛笔，翘起小拇指对着铜镜描眉，斜眼看镜中的梁叁红，娇嗔说着：「窝囊废。」

罗刹老道变出一个精致的深色木盒，看起来有些岁月，应是女孩家的东西，他熟练的在盒子中挑挑拣拣，为自己双颊抹上桃红添几分气色，艳红的口脂复盖暗紫的唇，在眼尾抹上嫣红，再用金线勾勒出弯曲，最后用黒笔在两眼下方点了对称的黑点。

他从小铜盒中拿了好几个花细在眉间不断比对，过了一阵子没挑到顺眼的，他叹了口气，将铜盒关上。

罗刹老道身子一震，躯体像断了线的木偶往前倾。

一名同样身着红纹黄袍的男子闪身而出，他生了双狐狸眼，样貌俊秀，嘴角天生带着笑意，摒除身上道袍，远看大抵会被误认成高门贵户的公子爷，近看则会发现青年骨子中的阴霾，诡谲而危险，如艳丽的毒蛇。

罗刹老道修鬼道，可将魂魄凝为实体，他扶直自己的「身躯」，摘下土黄道冠，手中多了一柄杉木梳，叁千青丝在他手中一缕一缕梳直，熟练的为其盘发，男声不似方才的妖里妖气，而是如泉水清澈温柔不显女气，像谈论诗赋的文人雅士：「我的云儿可真美，若我们有女儿，大抵也像『它』一样。」

罗刹老道口里的「它」便是现在杂揉两人灵魂、肉身的躯体。

罗刹老道忽然陷入沉思，他喃喃自语：「女儿、女儿、女儿...女儿...啊...有了...对，也许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