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身为长公主,也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如果传出她失踪多日,难免会有风言风语。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李琰才暂时打消了动用手中势力的想法,只让属下进一步探听宫中消息。
回过头,他依然坐立难安。
两年间,那个在他心中可怜娇美的小姑娘已经渐渐被灵动姝丽的少女代替。李琰从来执着,看上去风轻云淡实际对想要的东西占有欲极大,这也许就是李氏骨子里的传承。唯有阿宓的身份,他执着不了,也无法迈得更进一步,只能慢慢在心中看淡。
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他能在听到阿宓遇险的消息时无动于衷。
李琰终究唤来人,低低吩咐了几件事,随后便是在书房中出神许久。
入夜,明月高悬,清清冷冷的月辉映照窗棂。
一枝月季伸过窗沿,被厚厚的花苞所累,耷在了紫檀木上,浅浅的香味随风溢散。
屋内的油灯早已燃起,微弱的光芒却不及月色,风中摇摇晃晃。李琰合上不知真正看进了几页的书,起身正要灭灯,忽然传来极轻的扣门声。
“何人?”他立刻警觉,视线已经转向了壁上挂的长剑中。
王府里的人都很了解他的习性,绝不会在这时候打搅。
“哥哥——”他听到轻轻软软的声音这么唤,娇又糯,几乎能让闻者酥了半边骨头。
李琰愣住,半晌道:“……阿宓?”
门外的少女小声道:“哥哥听不出是我吗?”
自然是听得出的,只是阿宓从没唤过李琰为哥哥,虽然……他也隐约有过这种期待。
他疑惑未减,可又因为这声音到底少了几分警惕,扫了一眼长剑后走去拉开门,果然是一身薄衣的阿宓正站在门外。
晚风瑟瑟,她双手抱胸似乎打了个寒颤。
一眼望去,她似乎更瘦了,人也憔悴了些,即便如此依然显得可怜可爱,楚楚的眼神最是动人的利器。
“你怎么会在王府?”李琰将伸出的手又停在空中,轻声道,“陛下呢?他知道吗?他这几日都在寻你,你是如何一人出宫的?”
提到少帝,本就站得不怎么稳的少女似乎更加瑟缩了,她垂眸片刻,像是害怕什么似的弱声道:“先让我进去,好不好?”
顿了一息,李琰偏身让她进门。合上前在夜幕中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其他人影,也未听到动静。
他身边自然没有暗卫,但王府护卫也不少。李琰最不明白的便是,阿宓进府怎么会没有人通报他?
阿宓给了他答案。
在喝过一口热茶后,她极为小声道:“我是偷跑出来的。”
“什么?”李琰下意识问,显得很是讶异,“阿宓,你不是——”
他适时收声,想到也许发生了什么事,便十分善解人意地等阿宓自己道出。这样的他当真像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任是谁都要生出几分好感。
阿宓捧着茶盏,像是发了会儿呆,半晌才开口,“我、我十分害怕。”
“害怕什么?”在宫里,还有什么东西竟会让阿宓害怕。
“我害怕哥哥他、他……”阿宓结结巴巴了好久,依然没能把句子说完整,看起来畏惧极了,只要提到那个人眼中就出现了明显的闪躲。
傻子都明白她的意思。李琰更像是陷入迷雾,他听出了这声哥哥并不是在喊自己,不动声色道:“噢?到底怎么了。”
问出这话的时刻,他也在静静打量阿宓神色,本意是想通过这看出阿宓真正的心事,但目光一长,他更为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心如止水了。
这未免令他自己都感到奇怪。
两年间,他单独和阿宓相处的时机几乎没有,但就在和留侯一起去边关接人的时候,他看到阿宓的那一瞬间除了希望她能够开心外,那种极为细微的悸动依然存在,很小,但他能够感觉到。
阿宓毕竟是他当初第一眼便极想要的小姑娘,要淡忘这种感觉,李琰以为,无论如何也该等到他自己或者阿宓成亲,更甚者也许该等他们有了孩子以后才会彻底释怀。
可是他没想到,就在此刻,他望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少女,无论是她娇妍的神态或委屈的情状,都无法激起他一丝一毫哪怕最基本的怜惜和心疼。
是了,他本就是这样心底冷漠的人,面对不在乎的人的确如此。可是面对阿宓,他竟也能做到这样吗?
一时间李琰都忘了探究阿宓来访的目的,短暂地陷入了这种迷惑之中。
阿宓已经定下了心,开始慢慢解释,“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这全然是李琰下意识的问话。
阿宓道:“一个……我不能确认真假、但干系重大的秘密。”
说罢她又出现了那种畏惧的迹象,并开始用目光扫视左右,仿佛害怕会有人突然从周围窜出。
李琰被她这种神态唤回正常思绪,认真道:“在王府不用怕,到底何事,你与我说清楚。”
他的话很有分量,谁都不回忽视,阿宓闻言静静看了会儿他,突然唤道:“哥哥……”
“……嗯?”李琰心中突然窜起什么,但他确定那并非激动,反而有种极淡的不适,他也突然回道,“阿宓,你——以前从不会唤我哥哥。”
是这样吗?阿宓眼底飞快闪过一抹不自然。
她并非真正的阿宓,但据观察的人日夜禀报,她以为能够亲热唤少帝哥哥的这位公主,对显王世子这位堂兄也该是同等态度才是。
毕竟显王世子和少帝比起来,怎么都更像是一位温柔的好哥哥。
也是阿宓与李琰相处的时间太少,以至于旁人根本不知他们到底够不够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