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稳落在地面,少帝自觉闹出的动静也足够大,没想到这样阿宓都没睁眼,不由怀疑地看向李琰,“世子该不会……”
他怀疑李琰对阿宓用药了。
同宗兄弟,即使不怎么亲密,李琰又如何猜不出少帝所想,沉了脸色道:“她受伤喝了药。”
一般的药都有助眠之效,少帝点点头,没有冤枉人的歉意,反笑道:“世子对庭望身边的人了解倒是深,便是朕也比不过。”
李琰对阿宓有意,这从一开始就是几人间心照不宣的事实,所以此刻被点破他也没什么表示,只道:“不知陛下找臣有何事?”
“没事了。”少帝真诚眨眼,“方才受了惊吓,朕已经忘了,所以没事。”
“既然如此,此地也不适合陛下与臣久留,不如一同离去?”
李琰已经学会了选择性听取少帝的话,还当要花费一番功夫劝服少帝,不想少帝从善如流地应了,但依旧没走寻常路,从桌上抓了把点心,怎么进来的怎么出。
明明穿着一身象征天子威重的龙袍,行事却总如此不羁,再扫视少帝那不同寻常人的形容,李琰就知道这堂弟一直在服食那“神仙粉”。
内心叹了声,他淡声道:“陛下愈见清瘦,还望保重龙体才是。”
少帝脚步迟滞了一瞬,懒懒掀了眸子对李琰一笑,“多谢,便是为了堂兄,朕也会保重自己。”
回答还是这么不着调,李琰也笑了笑,与少帝告退便单独离开了。
他走了,少帝却没有随之回住处,而是抬脚一转,又回了沈慎那儿。
阿宓依旧在睡,全然不知这短短的时辰内接连有人来回了几次。少帝瞧不得她这睡得酣甜的模样,伸手毫不客气地在那水嫩的脸蛋儿上掐了把,被养出的婴儿肥都给掐变了形,“小猪转世,睡这么沉?”
梦里也是有痛感的,阿宓皱了眉头,伸手拍了拍,少帝却又掐了会儿才放手,嘀咕着“要不是为了庭望,朕才懒得管你。”
想到沈慎隐约透过的担忧,留侯、李琰对这小姑娘都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少帝长长叹了口气。
这才第二日,李琰就待不住来找人了,再过几日岂不是人都被拐到他自己院子里去了?何况沈慎也不一定五日就马上回。
少帝觉得得帮沈慎负担点儿,不得已担起了阿宓这个“麻烦”,也没和翠姨打声招呼,背着人就自顾回了殿。
他看着身形清癯,瘦成竹竿儿没几两肉的模样,背起阿宓来竟毫不吃力。只是这方式有点儿像甩着包袱,阿宓头朝下被他这样颠了一路,要不是因为喝了药,早被震醒了。
安前迎面撞来这位陛下时被唬了一大跳,定神一看,“陛下,奴才们正准备去找您呢。”
目光悄悄溜向少帝身后,心中又是猛跳,这……这不是沈都督特别宠爱的那个小丫头吗?陛下把人……这是什么意思?
“找什么?”少帝不耐烦地推开他,嫌他挡了路,“朕这么大人了,难道会走丢不成。”
安前委屈,到底习惯了少帝性情,立刻巴巴跟了上来,“奴才不是担心陛下嘛,怕陛下热了渴了累了,无水可喝无食可用,那群小东西服侍向来不仔细,哪儿有奴才对您精心啊……”
说着都要拿小手帕抹起泪来,少帝被恶心得鸡皮疙瘩一茬茬掉,但不得不说他还就吃这一套。以往多少或沉稳或聪明的内侍都被他捋下去了,唯有安前在他身边待得最久。
他把阿宓随手放在了椅上,由着安前伺候喝了杯凉茶,当即身心爽快,大手一挥,“拿东西来!”
少帝这种时候指的东西,必然是“神仙粉”无疑。安前略有踟蹰,瞟了几眼阿宓,“陛下,这、这边儿还有……”
“啧”少帝语气不悦,“朕就知道是个麻烦,让人给她随意寻个屋子待着,等庭望回来再还回去。”
安前“哦”了声,心重重地放回了肚子。不是陛下突然起意就好,他还以为陛下要和沈都督翻脸呢。
纵使少帝态度不怎么样,安前也十分明白阿宓的地位,她在沈慎那儿受宠,沈慎又备受少帝重视,安前就知道自己要怎么待这姑娘了。
凉山行宫初建时就考虑到了后宫嫔妃,如今少帝未及冠也不曾幸过任何人,这些和他住处相连的殿阁就空了出来。
安前为阿宓选了间与主殿离得不近不远布置精美的玉林轩,想了想,再另外拨了两个伺候的宫女。
这可是沈大人的心尖尖,安前想着,特意叮嘱了句,“好生伺候着,能不能讨陛下开心就看这着了。”
宫女面面相觑,安前这话太容易惹人误会,她们几乎瞬间就以为这是少帝看上的人。两人更不敢懈怠,忙前走后地帮阿宓小心脱了外衣,将她托进了软软的被褥中,放下帘幔,站在了帐外等候。
***
梦中移了两次地儿,阿宓毫无所觉。日暮西垂,窗柩边的光线成了橘色,她才轻轻颤了眼皮,有要转醒的迹象。
“姑娘。”宫女们都被训得十分警觉,耳力很好,瞬间就听到了被褥掀开的动静,“姑娘醒了?”
帐内,阿宓呆呆坐起了身。迷蒙的睡眼四望,入目的皆是青色帷幔,陌生的景象让她的小脑袋瓜一时停滞,听到陌生的声音也反应不及。
好半晌,她疑惑地站起,仰望了眼这特别高的榻顶,准备伸手撩开幔子时,伤脚被一绊,当即扑倒陷进了被褥。
闻声的宫女立刻拿起了幔子,刚巧阿宓也从褥子中抬起脑袋,三双眼互望了会儿,阿宓小声道:“……这是哪儿?”
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这儿是凉山行宫啊。”稍高瘦些的宫女抿唇一笑,顺手把她扶了起来理了理长发,“姑娘难道是今日才来的吗?”
阿宓当然知道这儿是凉山,“我是在行宫,可住的好像不是这儿啊,我是怎么来的?”
宫女互相望了眼,敢情这位还是被偷偷掳来的?
试探道:“姑娘……不记得了?”
摇摇头,阿宓想了会儿,“我好像,原本在午睡。”
看来当真是了,宫女也不敢再问来历,怕引得阿宓激动,便含糊道:“都在行宫内,姑娘不必担心,刚起要净面吗?还是先用些吃食?”
阿宓在她们身上只能感到小心和善意,倒没有什么危险感。只是心中依然存在疑惑,她听得出二人想故意带过这话题。
这儿肯定不是大人的住处了,阿宓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这点。
乌黑的眼眸轻转了圈,她点头道:“把我打些水来吧,该抆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