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喜一时找不到应对之词,只得把事儿推到王升身上:“太医院王大人说蛇肉虽大补,却易生燥火,故此奴才就停,停了……”说到这儿见万岁爷的脸色有些沉,陈二喜话音一转,忙补救:“又正恰好赶上姑娘身上不自在,使人来说上不得灶,奴才就擅自做主了,想着等姑娘养好身子再说。”
果然,文帝一听三娘身上不自在,脸色略缓了缓,眉头却皱了起来:“王升这些日子做什么呢,既是姑娘身上不自在,定是有了病症,就该及早去瞧了回朕知道,他这差事倒越当越回去了。”
陈二喜收了王升不少好处,自是不想把王升搁进去,忙道:“王大人这些日子为着南边儿瘟疫之事,领着太医院的太医,忙着配置药方子呢,想是这一忙便疏忽了姑娘那边儿。”
文帝瞥了他一眼,心里清楚,什么忙,就算再忙,抽空瞧一趟病能耽搁多大功夫儿,定是瞧自己前些日子未去三娘哪儿,他们忖度三娘失了宠,才怠慢了她。
想到此,文帝哼了一声,文帝一哼,陈二喜忙躬□子,那冷汗都湿透了背上的衣裳,过了会儿才听文帝道:“也罢了,她的身子既不好,自当好生歇养着才是,这些灶上的活儿就不要去劳动她了。”
说着瞧了瞧窗外,琢磨今儿是不是去瞧瞧她,想着便不觉有些心痒,却想起昨儿夜里折腾了一宿,今儿早上自己走的时候,她还睡的死死,想必累的狠了,今儿便去也不得爽利,再说,一连两日出宫,也着实不妥,需等几日才好去,想着今儿去不了,心情便有些不好。
陈二喜见万岁爷瞧着窗户外头发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惦记三娘了呗,陈二喜目光闪了闪,心说,以后自己这眼睛可得抆亮些了,别错把菩萨当了成土地爷,虽说都是神仙,却根本不不是一码子事儿。
文帝在宫里闷了两天,到第三天,心都长草了,吃饭都提不起劲儿,这两顿是怎么端上来怎么端下去,连着这样,御膳房的管事刘方可慌神儿了,心说这可是怎么了,莫非万岁爷身上不好得了什么病症,可询了太医院,没见叫太医伺候啊,这么说,就是心里有事了,莫不是因着南边赈灾的事儿,万岁爷愁的都没胃口吃饭了,也不对,前两天儿南边刚传过信儿来,不比如今闹心,也没见万岁爷不吃饭啊!
莫非嫌自己这菜做的不好,就更不可能了,刘方在宫里伺候快一辈子了,从万岁爷还是皇子那会儿,就是他伺候的,万岁爷想吃什么, 爱吃什么,没有比他再清楚的人了,也之所以,这么多年,就算陈二喜给自己使了几回绊子,也都这么过来了,这点儿信心,刘方还是有的。
思来想去,刘方都没想出原因,最后忽想到一个事儿,遣了他徒弟大福去跟干清宫的小德子套交情探消息。
小德子那小子机灵归机灵,总是少那么点儿成算,尤其贪嘴,喜欢吃酒,吃醉了嘴就没个把门的,什么事儿都能秃噜了。
要说御膳房别的没有,好吃好喝有的是,周大福提了一坛三十年的绍兴黄,又把那顶盖肥的膏蟹蒸了一笼,晚上去寻小德子吃酒。
灌了半坛子酒下去,小德子的话就开始多上了,没几句就把万岁爷前儿晚上出宫,去了前门大街过夜的事露了。
大福回来跟他师傅一说,刘方暗道,万岁爷莫不是想宫外头那位了吧!这想到茶不思饭不想,可见那位的本事,找着原因就好办了,从哪儿上得了病,就得从根儿上治。
因此,这天文帝的午膳,就多了一道腌萝卜花,一道椒盐蛇段,刘方还怕文帝不开胃,特意用秘制的辣酱,做了一道口味蛇,这道菜香辣鲜咸最是下饭。
菜一端上来文帝瞥见那盘子腌萝卜花,就先吃了一口,那味儿跟三娘腌一模一样,不禁点点头,又看见那盘椒盐蛇段,胃口就起来了,吃了半盘子,侍膳太监一早得了刘方的好处,把那盘口味蛇就摆在腌萝卜花旁边儿,口味蛇红亮,配上鲜艳的腌萝卜花,惹眼非常。
果然,文帝指了指口味蛇:“这是什么菜,颜色倒好?”
侍膳太监急忙夹了一块儿,送到文帝嘴里,一边儿道:“这是口味蛇。”刘方多精,椒盐蛇段跟腌萝卜花,就是为了勾皇上的食欲,所以做得跟三娘几乎一摸一样,这道口味蛇才是刘方的手艺。
让刘方这么个超级御厨做三娘野路子的家常菜,真委屈了,刘方知道万岁爷要是能吃下去饭,这道口味蛇,万岁爷必会尝尝,因此,刘方下了不少功夫。
文帝一吃就没住了筷子,就着饭吃了好几块,还有点儿意犹未尽,想起三娘,抬手指了指道:“这道菜下饭,送去给三娘尝尝。”
想了想又道:“孙嬷嬷说三娘是个喜欢刨根问底儿的,且善厨艺,这道菜送去,难免要问做法儿,让御膳房的人去,别到时一问三不知,丢朕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鸟,今儿先更新这么多,争取明儿补上
☆、第39章
陈二喜的脚一迈出干清宫的门槛就看见廊下候着的刘方,佝偻着个背,脸上的表情却不急不躁的。
陈二喜暗暗哼了一声,心话儿,怪不得人说老而不死谓之贼,这老不死的如今是越活越油滑了。
刘方瞄见陈二喜目光闪了闪,忙堆起满脸的笑上前一步道:“喜公公今儿的午膳可合万岁爷的心思?”
陈二喜呵呵假笑了两声不咸不淡的道:“可着宫里,谁不知道你老刘头是伺候万岁爷的老人,还有谁比你更会拿捏万岁爷的心思,那腌萝卜花跟椒盐蛇段,万岁爷进了不少,那个口味蛇万岁爷说好,让你做了送到前门大街给武姑娘尝尝,还特意吩咐从御膳房使个人跟着侍卫一道过去,预备着姑娘问话儿,您老今儿可造化了,赶明儿得了赏,可别忘了请杂家吃酒。”
刘方在心里呸了一声,亏他说得出,这些年自己那些好吃好喝莫非都喂了狗,就算喂了狗,狗也知道对着他摇摇尾巴呢,陈二喜倒好,时不时还反咬一口,前头自己跟他扫听,他一个字都不透,这会儿反倒说这些酸话。
心里头这么想,面儿上却不露道:“还用明儿作甚,前儿我哪里刚得了两坛子金华酒 ,灶上刚炖上的福寿全,待公公下了差,正好三个时辰,汤浓味美,我让大福给公公一并送过去,这样冷的天吃了正好暖身子。”
陈二喜假惺惺的道:“如此,又要生受你的好东西了。”
“这点东西算得什么,日后还得仰仗公公多多提点。”刘方几句奉承话说的陈二喜心里舒坦非常,略说了两句扭头进去了。
刘方扭头回了御膳房,选了肉蛇精心烹调了一道口味蛇,唤了大福到跟前道:“你的造化到了,外头那位虽无封号,师傅瞧着也是早晚的事儿,说起来,有没有封号有甚打紧,这宫里头有封号的嫔妃还不多了去了,就算贵为皇后,万岁爷瞧不上眼儿也没用,万岁爷上了心的才是真本事,你去了,莫仗着自己是宫里的,不把她瞧在眼里,实打实把她当成个主子,过后有你的大好处。”
大福这才出了宫,到了前门大街的宅子前头下了车,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遭,瞧着真不起眼儿,两扇大门上头连个灯笼都不见,大门也闭着,不是有侍卫跟着,大福都以为自己走错了地儿。
上前叩了门,半天才开了半扇,出来个二十上下的小子,从上大到下打量自己一遭,脸色立马变了,跟看见鬼似的。
大福心说,自己就算长得不是多好看,也不至于让人一见了就怕吧!他师傅就总说他模样儿机灵,一瞅就带着精灵气儿,因这个才收了他这个徒弟,怎么这一出了宫,就把人吓着了。
他自然不知底细,看门的能不怕吗,一大早武三娘就出去了,自打她出去,说悬点儿,这宅子里人的脑袋就别裤腰带上了,谁也不知道万岁爷啥时候来,虽说最近两回都是起了更才来,可前头也有白天来的,谁能拿得准,万岁爷兴致一上来,说不定就来走一趟,要是知道姑娘出去了,后果不用想也知道。
所以从三娘一走,宅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莫不是战战兢兢度日如年的,盼着三娘早些家来,他们也好安心,可三娘是没盼来,却盼来了叫门的。
看门心里清楚,三娘进出惯来都走角门,角门不惹眼,进进出出也便利,故此这叫门的除非宫里来人,还有一个就是安亲王府,可这会儿肯定不会是王府的人,因为姑娘这就是跟着安亲王府的福管事走的,所以这会儿来叫门的只能是宫里头的人。
这么一想,看门的汗都下来了,一慌神儿都没敢开门,莫转头进去跟赵婆子商议取乐,赵婆子一听也急的不行,心说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却知道若是宫里的人,可没什么耐性,御前的人,便是个奉茶的小太监,那些大人们见了也不敢怠慢,更何况她们,忙着让看门开了门,迎着周大福进来。
侍卫送到了周大福就回去了,周大福进到前头待茶,这里头的人倒是相当客气,可进门到现在就没提主子的茬儿,周大福刚要说话,不是给赵婆子打断,就是让看门的给岔过去,这么半天就没容他说句整话儿。
周大福心里越发纳闷,暗道莫不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这些下人想要自己的好处不成,却又摇头,好歹他也是宫里头的人,举凡宫里的太监给谁家送个东西,宣个口谕啥的,那都算上差,便那些一品大员的家里也要孝敬些跑腿银子,更何况这儿,便武三娘得了圣宠,底下这些人算个什么东西,但能脑袋瓜儿清楚的,也没敢向自己要好处的理儿。
这不是,那不是,到是为什么这般不容他说话儿,周大福这里还没想明白呢,三娘已经进来了。
周大福先是愣了一下,先头周大福还只当三娘是这宅子里当差的呢,虽说穿了一件绸袍子,瞧着也不算多好的料子,更何况,自己看的真真儿,他可是从大门外头进来的。
瞥眼瞧见了三娘身后的守财,武三娘他是不认识,可认识守财啊,守财怎么跟着这位进来了,周大福楞神儿的功夫,赵婆子已经开口介绍了。
周大福这才知道,眼前这位男装打扮,样貌不大起眼儿的小子就是得了圣宠的武三娘,周大福倒是也会来事,认出了正主,二话不说扑通跪下就磕了三个头,那奉承话儿跟不要钱似的说出来,把三娘拍的舒坦非常。
三娘先头被打断好事的不爽,都消下去不少,瞧着他道:“可见是御膳房出来的,平常好东西吃的多,这口舌也比别人伶俐,你且莫说旁的,只跟我撂下句实话,你这食盒子里果真是菜吗?”
周大福挠了挠头应道:“这是奴才师傅亲手做的口味蛇,午膳的时候呈上,万岁爷吃着好,便吩咐让给姑娘送过来尝尝,又怕姑娘问起做法旁人说不清楚,便使了御膳房中的人,奴才才捞上这么个给主子磕头的机会,可真是奴才三辈子的造化。”末了还不忘拐着弯奉承三娘一下。
口味蛇?三娘心说,她就吃过口味虾,口味鸡,这怎么蹦出来个口味蛇,想起那天御厨雕的萝卜花,最平常不过的萝卜都能雕出花来,更何况别的食材。
想到此,三娘倒是放了心,周大福也把食盒打开了,一打开食盒,就算里头的还有一层盖儿,那股子熟悉的香辣味依旧冲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