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陛下和朝臣听信了礼部侍郎的话,连益这辈子将无缘仕途了。
“不愧是一个好舅父,可惜他的好不是对着连某。”出乎意料地,连益并未表现出激动愤懑的神色,只是淡淡讥讽了一句。
好舅父?众人念叨着这几个字,突然记起话本子里面的恶毒嫡母就是姓王,难道王侍郎和连兄的嫡母有关系?
是了,定是如此,否则两名小小的举子何以能劳动得了礼部侍郎出面。
“原来如此,连兄莫过担忧,这事我定说与父亲听,王侍郎公报私仇,明日就要在金銮殿上弹劾他!”严御史之子为人端正,最厌恶这种阴毒小人,径直开口。
然而,即便有此番话,众人也在心里为连益惋惜,因为现在终究是来不及了。当然也有如齐道贤等品行的人幸灾乐祸,毕竟连益是江南东道的头名,少了他竞争,他们也就多了一个机会。
“公子,大人已经下朝了,严令您马上回府。”正在这时,严御史家的一名管事匆匆而来,要在宴会上带走严公子。
严公子自然是十分不解,他参加此宴会是和父亲说过的,父亲为何如此吩咐,“出了何事?”
管事咽了咽口水,有些惶恐,“今日朝会,陛下命人在殿外杖毙了礼部王侍郎,大人见了血光闻了血气身体正不适呢。”
曾几何时,对大晋的臣子而言,上朝是一件提着脑袋的事,但自从帝后大婚之后,陛下似乎改了性子,臣子们也松了一口气不再似以往般紧张。
然而今日重现了杖杀臣子的场景,朝臣们都吓得不轻。
管事的声音不大,但足以数人听见,闻言者皆瞳孔微缩,顾不得这人是御史府上的,张口便问,“陛下为何杖杀礼部侍郎?”
管事看了看公子,见他也定定的看着自己,清了清嗓子道,“礼部王侍郎欺上瞒下,公报私仇,却被给陛下送补汤的皇后娘娘一口揭穿,原来他要告的那名举子竟然是他妹夫的庶子。而且,据说王侍郎曾在苏州的时候说过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惹怒了陛下。陛下命人杖杀他,朝中德高望重的老太傅也是同意的!”
嗬!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居然是被揭穿了,还是被皇后娘娘亲自揭穿!
而陛下居然也毫不犹豫就将一个四品的礼部侍郎给处死了!
齐道贤脸色惨白地跌在地上,他突然想起了皇后娘娘的父亲是萧御史,她是在苏州长大的,自然清楚内情。
再一想到被处死的王侍郎,他心神大乱,连忙往宴会门口跑出去,这个时候要尽快收拾自己在王家的行李。王侍郎获罪,牵连到自己身上怎么办?
连益怔然地站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看向这园中的举子们,此时这些人都来恭贺他逃过一劫。他轻笑了一声,一一向这些人拱手示意,面带笑容,“多谢诸位肯信连某。”
那笑容不及眼中,因为他知道护着他的人是一个心地单纯的稚子啊!
想起自己告诉阿瑜必须要参加科举的时候,她睁着一双干净澄澈的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点头,“只要参加了科举就能打败这些坏人呀!连益你一定要努力,啊呀,阿瑜可不可以也参加科举?阿瑜也要打走坏人。”
那时自己微笑着看她,“阿瑜,这世上只有男子才能参加科举。并不是只有参加科举才能打走坏人,而是通过科举之后我就有了获得权力的途径。只有权势胜过了他们,他们就被我们打败了。”
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闻言便闷闷不乐了,“那阿瑜要怎么才能打走坏人呀?阿瑜讨厌舅母!”
他听见自己笑着对小姑娘道,“连益会帮阿瑜的,连益也打走对阿瑜坏的人。”
时过境迁,他参加了科举,没能护住阿瑜,却让当年的小姑娘反过来帮他。
连益心中苦笑,又有些担心阿瑜的处境,自古后宫干政都是大忌,他不想一些人对阿瑜说道。目光转向自己手中的《为母传》,他突然滋生了一个念头,这个话本子要传的更广,嫡母庶子,这个世上还有一对,是圣上和皇太后!
“不知诛兄可否帮连某一个忙?”连益再次屈身拱手,“某名声损害,若是诸位有友人或家人心中对连某存有误会,还请送他一份《为母传》,这银钱都由连某出。”
众人闻言都明白了连益的心思,这是要弥补他的名声,合情合理没怎么细想就应下了。
于是,一日的时间内,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几乎在整个望京城传遍了,就连街头的乞丐都听说书先生听了这个《为母传》,人人为之唏嘘,同情那名庶子。
嫡为正统不假,可是将庶子逼上绝路残害一条生命又是对的吗?再说这仙娘还是主母逼着为妾的,对那主母百般恭顺。
临王府,司马誉翻阅着这本小册子,眼底晦暗不明,一刻钟后他淡淡一笑,这次太后注定是要失利了。
未央宫,萧瑜愁眉苦脸地拿着画笔,一张粉嘟嘟的脸蛋皱成一团包子,她貌似也不会绘画了!怎么办?陛下还要她的画,陛下会不会嫌弃她什么都不会?
她毫无灵魂地枯坐着,一名小内监却踌躇着上前笑着到春花那里递了一个小册子,“娘娘最喜话本子,这是早时采买时看到的,听说很是火爆,特来献给娘娘。”
春花收了小册子,仔细端详了一眼小内监,点了点头,“以后你就到殿中伺候吧,娘娘那几盆花草就交给你了。”
能记挂着主子娘娘,这个小内监还不错,可以提拔。
春花进入内殿将小册子拿出来,含笑劝慰萧瑜,“娘娘,绘画下午也是不迟的,您都枯坐了好一会儿了,有人献上了一本话册子,您要不翻一翻?”
第六十三章
话本子?萧瑜的注意力瞬时从空白的画板上移开了, 跃跃欲试地看向了春花手中的小册子,这么薄的一本小册子,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读完了吧。
不如, 她就看一眼,只看一眼。接过话本子, 萧瑜又带着期待询问, “春花, 一个下午的时间本宫一定可以完成一幅画的,对吧?”
春花清楚自家小姐的性子, 她看看一笔未动的画架,凝眉沉思了几瞬,道, “娘娘,宫中有画师,不若请其过来未央殿来指点娘娘。”
“不行。”萧瑜的脑袋摇的像是一个小拨浪鼓, “被人知道本宫还要再学习一次绘画,就会显得本宫很笨呀!”
“奴婢到库房选一幅画拿过来, 娘娘依照着临摹,可好?”春花又想出了一个办法。
萧瑜想了想, 重重地点头,是呀, 她可以模仿, “要看起来最好画的, 最简单的。”
春花笑着应了, 退了出去到小库房去挑选画, 正巧赶上一名小宫女抱着一幅画在抆拭, 她定睛一看这幅画上面是一枝梅花, 只寥寥几笔罢了。
她暗中点了点头,决定拿这幅画给娘娘,想是画起来会比较的简单。
春花人一离开,萧瑜就坐不住了,她现在跟着司马戈学,也喜欢躺着歪着,懒洋洋的软乎乎的就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跑到窗边的软塌那里,她自己寻了一个舒服的姿态,就打开小册子开始看起来了。
春花从偏殿的小库房里面找出那幅梅花图,就拿去给娘娘,然而她人刚进到内殿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脸色忽变,她往软塌这边过来,入眼就看到娘娘窝在软塌里面,哭的一抽一抽的,鼻头都红了,“娘娘,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