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曰这种情形,还急成这样,确实从来没有碰到过。
“王爷别忙了,说正事。”徐阶面皮一整:“王爷不是想搬倒严党吗?机会到了。”
“什么!”裕王手一颤,水壶中的热水倒到了茶几上:“徐相……什么机会?”
徐阶:“横屿大捷,今曰早朝,万岁亲自去太极殿宣布的。”
裕王定了定神,将茶壶放到小火炉上。微笑道:“此事本王也听说了,倒不是什么新闻。两月前,吴节和戚继光带了台州军突袭倭寇盘踞的横屿岛,斩首一千级,尽歼顽敌,报三万大捷。这个吴士贞,真是敢作敢为,不愧是无双国士。”
他心中也是微微激动,本来以他的意思是打算让人劝吴节越过胡宗宪争取军中实权派将领。但因为身份关系,不便插手。却不想吴节所作所为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不但争取了戚继光,还诛杀罗龙文,调动戚家军率先对敌发起攻势。
“福建、浙江倭寇总数十万一上,也不过剿灭了其中一股,吴士贞的仗还有得打。”
“王爷此话谬也,依臣看来,到如今,只怕福建的倭寇已经被他给剿干净了。”徐阶神情亢奋:“王爷大约不知道,福建倭寇虽多,可真正倭寇也不过千余人,其余都是从贼的流民个渔民。吴节一出手就占领横屿,这一招叫直纸腹心,敲山震虎。倭寇一除,其他的流民和渔民可传檄而定。所以,臣敢断言,福建匪患已除了。”
“什么!”王爷惊讶地叫出声来。
徐阶点点头:“臣在内阁,对福建的军情也有所耳闻。”
“好好好,百年匪患,一朝解除,盖世奇功也!”裕王兴奋地搓着手,但徐阶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如同一个大雷在他心中炸响。
“王爷,既然福建、浙江的倭寇之患已经除,也是该撤除厘金局、撤消浙直总督衙门的时候了。”
徐阶那张老成的面容上满是凛然。
裕王立即明白,徐阁老一大早来王府,是要同自己商议胡宗宪的事情。
徐阶:“严党保持朝政,为患多年,图谋不轨,万岁也有意剪除之。无奈,国家正对东南用兵,尚有借重之处。胡、嵩之门生,手握南五省军政大权。除嵩必先去胡,否则就是一场大变。如今,战事已熄,正其时也。”
裕王有些迟疑:“朝廷这才取得一场大胜,就要撤掉浙直衙门,未免没有卸磨杀驴的嫌疑,恐有物议。”
徐阶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飞鸟尽,良弓藏,确实为人诟病,可他胡宗宪是良弓吗?仗可是吴节和戚继光打的,同他胡大人却没有任何关系。”
裕王身子一震,喃喃道:“是啊,仗是吴节和戚继光打的,本王倒是忘记了这一点。”
他站起来,朝徐阶长长一揖,用炯炯地目光看着徐阶,呼吸也急促了。用诚挚的语气说道:“请徐师傅教孤。”
徐阶慌忙将裕王扶起:“王爷折杀老臣了,此事还需等到吴节和戚继光剿灭福建全境的倭寇之后再说,依臣看来,也就是今年之内的事情。在此之前,还请王爷预先谋划。”
“徐师请坐,详细道来。”裕王忙将徐阶扶到椅子上。
徐阶摸了摸胡须,正要说话。
突然,有人飞快地跑过,远远就喊:“王爷,王爷,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一个王府的探子普通一声跪在地上,将一份秘报递了过来。
富裕王拆开来,看了一眼,就猛地站起来,挥手让探子出去。
等到四下无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万事具备了。徐师傅,福建捷报,吴节、戚继光接连在牛田、林墩用兵,斩首五千级……是实数,报五万……俘虏两万,招降六万。福建匪患平矣……苍天有眼,佑我大明!百年大患,一朝得除。这是陛下的品德所至,也是吴士贞的奋勇用事。”
“啊,这么快就平定了福建。”徐阶接过秘报看了一眼,连声夸奖:“这个吴节还真有两手啊,剿抚并重,只诛首恶。又将沿海的荒地平均分配给招降后的流民耕种,该渔为农,乡里互保……好好好,我原本以为尽剿福建倭寇还需几个月,却不想这么快就办好了。如此看来,胡宗宪的事情可以提前考虑。”
裕王:“还请教。”
徐阶:“上次科场舞弊案诛赵文华的时候发现了数篇胡宗宪的亲笔信,是他在嘉靖三十八年被弹劾时写给赵文华的。信中,他乞求赵文化替自己在严世藩面前说好话,大讲自己对严氏父子的感激与孝敬。其中提还送给赵一万,严世藩三万两银子。就有御使弹劾胡宗宪侵占国帑三万多银子,还销毁帐册,其罪彰明,胡宗宪也曾上疏自辩。当时陛下正有用胡宗宪之处,留中不发。现在倒可以翻出来说一说。”
徐阁老说到这里,神色凌厉起来:“当年可没有厘金局,胡大人的俸禄和养廉银子可没多少。此人又喜欢养士,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故而誉言四起,人人称善。但对于老百姓来讲,这位胡大人额外加赋,竭力搜刮,民间怨声载道,实国贼也!”
在严党面前隐忍了多年,甚至不惜将宝贝孙女送给严世范的儿子做妾,今天,徐阶终于露出了他的牙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