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以为自己离开夏城这么久就能够放下他,”程意抬眼望向天水交接的远边,眸子中的光彩看起来有些恍惚,“可现在我才发现,我并没有。”
魏明曦看了程意一眼,“程意姐,你介意告诉我当初拒绝临寒哥的真正原因么?”
程意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告诉你也无妨。”
程意还记得自己当初拒绝霍临寒时所用的借口。
追求自己的事业。
看起来是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但是程意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托词而已。
真正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简单到甚至有些无趣。
出生于玄学世家的程意虽然没能继承到父母的血脉,但她从小到大见证过太多太多的玄诡奇事,因此她明白,天师究竟是一项多么危险的职业。
倘若只是看相算命、风水堪舆倒也算了,可驱邪捉鬼若有不甚便会有性命之忧,坦而言之,她接受不了。
程意接受不了,那种日日夜夜担心忧虑的恐惧,所以她选择了逃避。
“你应该会觉得很无聊吧,像这种样子的理由。”程意道。
魏明曦微微摇首。
这个理由很真实,人在无法接受的时候会选择逃避,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魏明曦没有立场置喙些什么。
况且,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今天听到程意这样一提,魏明曦才恍然发觉如果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她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从前的日子里,她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选,所以她从来没有思索过,可是现在不同了,霍遇尘的出现,就像是冰冷荒地里的一簇火,连带着魏明曦的整个内心都燃烧了起来。
她决不允许有人伤害霍遇尘。
决不。
……
手术结束之后,霍临寒很快被转移到了医院的vip病房里。
男人伤的很重,好在送医及时,并没有性命之虞。
然而在场众人的眉头,却并没有因此而舒展多少。
因为体质原因,霍遇尘的体内有着远比普通人充盈的灵气,因此虽然他并不是天师,但有的时候他仍旧能够看见比常人更多的东西。
像医院这种地方,灵气本就比其他场所要浓厚,这也是为什么总有人会在医院撞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的原因。
而此时在霍遇尘眼中,他便能看见隐隐约约萦绕在霍临寒周身上下的黑雾。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霍临寒是正统大家出身的天师,从不修行邪术,身上又怎会黑气缠绕。
既然不会是自己本身所蕴养的,那便只能是从外界沾染上的。
此时那些与玄门无关的普通人士基本上都已经离去,留下来的几乎都是霍家的人,因此魏明曦直接在霍遇尘的身边站定,皱着眉头开口,“他伤口上附着着一股邪气,可在夏城玄门之中,又有谁能够把你哥伤成这样?”
霍遇尘道:“他们告诉我说,他们发现我哥的时候,还在现场发现了他的手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通讯界面,我想我哥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但他没来得及告诉我们就遭受到了袭击。”
魏明曦抚摸着男人的后背试图安抚一二,与此同时她的心里有万千思绪开始飞速掠过。
先是在东程小区视察的霍毅文遇到了意外,接着又是霍临寒遭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这一切的一切,所针对着的,似乎并不是旁人,恰恰就是霍家。
霍遇尘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他沉声开口:“有人在针对我们霍家。”
一旁的其他霍家人听到霍遇尘这样说,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忧虑的神色。
“难道是那个人吗?”人群中忽然有一名天师发声。
魏明曦先是一怔,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们嘴里所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之前她和苏小渔一路顺藤摸瓜追着王荀到了红山的洞穴之中,那山洞外的封印是当年霍家留下的,可如今百年过去,时光变幻之下,封印不仅被洞内的邪气所侵染,就连棺桲之中被封印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准确的来说,那应该已经不是人了。
起码普通的人类是做不到不吃不喝不见天日长达百年之后,还能够存活于世的。
霍遇尘眉头微拧,“如果真的是那名天师,那他一定对霍家恨之入骨,绝不会就此罢休。”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人群中的另外一名天师开口提议道。
有人乐观的插话道:“等等,我们也不用这么草率的就下定论,也许另有其人也说不定,我们还是等临寒醒来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然而话虽然是这么说,作为置身其中的人,谁的心中都没有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更何况是在他们遍寻不到那名从红山挣脱封印离开的天师的踪迹的前提下。
虽然在魏明曦告诉霍遇尘红山封印损毁的事情后,霍家很快就遣人前去着手善后,但追寻那名天师去向的事情却一直没有进展。
霍家并非凡庸之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仍旧无法查探到那名天师的踪迹,这便只能是因为对方在有意识的隐藏自己的行踪。
种种迹象表明,此人绝对是个枣手的人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难怪有的人心中开始打起了小鼓。
“我来试试吧。”一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天师突然开口道。
他慢步走到病床前,然后从怀里取出了一张黄符置于霍临寒的面部之上,魏明曦知道他这是要让符纸上沾染到霍临寒呼吸时所吐出的生气,好增加结果的准确性。
待到黄符之上沾到了足足三口生气,山羊胡才将符纸收了回来,他闭上眼默念咒语,那黄符霎时便化作了一团跃动的火光落入了早已备好的水碗之中,待到符纸彻底燃烧殆尽,碗中原本明净透亮的水面顿时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