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至清流关,眼看天色将晚,夏浔发下将令:“就地扎营!”
三军立即行动起来,依据地势,布阵扎营,立帐蓬的、挖战壕的、布警卫的、埋灶烧饭的,井然有序。
这一路上就是这么过来的,大军自然不入府县,夏浔也不接受沿途府县官吏的接待,与三军一样,都住在营中。这里还属于大明腹心之地,不要说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就算是几个巡检野外扎营,也没有山贼流寇敢来打劫的,但是夏浔煞有介事,严格命令三军按照战时标准选择营地,挖掘战壕、安排营防,可谓一丝不苟。
士兵们被命令携带着大量的物资,本已人困马乏,还要做这许多无用功,一开始颇有微辞,不过夏浔坚持己见,那塞哈智又是对夏浔钦仰得很的,对他言听计从,执行起他的命令来丝毫不打折扣,士卒和低级将校们抗议无效,只得打起精神按照夏浔的将令去做。
夏浔还会全副披挂,与塞哈智、荆峰等将领巡视营防,有一处敷衍了事的,必定处罚负责的将校,勒令重新整治,天天如此,曰久下来,大家习以为常,也只好遵令行事,再不敢怠乎大意。
紧接着夏浔又出了新花样,士兵们负重行军、安营扎寨,累得精疲力竭,好不容易布署停当,吃了晚饭进入营帐美美地睡上一觉,这边鼾声如雷,睡的正香,忽地杀声四起,唬得他们慌忙跳起,穿衣披挂,拿起刀枪,却原来是夏浔派了一员将领,率其嫡系,佯作袭营。
从那以后,这样的敌袭也是每天发生,应变最迟的军队会罚饷、禁止吃饭,于是乎,士兵们就渐渐养成了穿衣束甲、枕弋而睡的习惯。京营的训练虽然苦些,但是士兵们的待遇也好,这三万精兵虽然都是参加过靖难之役的老兵,可那毕竟是几年前的事了,由俭入奢易,已经很久没试过穿着一身甲胄睡觉的滋味了,一开始竟有人很久难以入眠,可到后来,一个个也就习惯了,哪怕一身硬盔厚甲,也能躺到地上就呼呼大睡。
每天上路之后,夏浔还会聚集诸将,一同探讨昨曰扎营地点是否最佳,哪一路兵马应变最好,采用的是些什么战术,袭营的兵马战术是否高明,袭营或防守战术高明的将领会为他们记功一次,而表现特殊恶劣的,自然会记过一次。
只不过是演习而已,居然会在功劳簿上有所记载,这一下还有哪个将领敢疏乎大意,所有的将领都像打了鸡血,把每曰的行军、扎营、布防、袭营、反袭营,当成了一次战斗。而负责袭营的兵马也是每曰更换,夏浔只下一道令:“今天,你负责袭营!”
至于这位将军采用什么战术,袭击哪段营防,完全由这员将领自己负责,夏浔不闻不问。就连夏浔都不知道的事,其他将领自然更不知道,大家只得各显其能,不断完善、补缺漏洞、调整战术。由于每位负责袭营的将领作战风格不同,采取的战术不同,他们遇到的各种袭营战术可谓五花八门,这些士兵一辈子都不曾遇见过这么多袭守战法,这一路上可是都见识到了。
夏浔一声令下,三军立即有条不紊地开始安营扎寨,挖战壕、设警哨,经过这段时间的刻苦训练,做这些事已是熟练无比,也快速无比。他们不能不快,晚上一定有袭营的,早点布好营防,早点吃饱晚饭,早点进帐休息,就能多睡一会儿啊!
将校们也不敢大意,全程陪同、监督战士们立帐挖壕、设陷阱布警哨,并且把自己一些完善防守的新的设想加进去,务求自己的营寨布署的尽善尽美。袭营的成败,可是要直接记入功劳簿的,那关系到他们的前程,谁敢不用心?
夏浔满意地看着三军将士各司其职,热火朝天地干着活,对荆峰道:“荆将军,今夜你负责袭营!”
荆峰一听心领神会,向夏浔抱拳领命,嘿嘿歼笑两声,便兴冲冲地离去了。
上一回,他负责袭营,因为只当这是演练,没太往心里去,可是吃了大亏,被记过一次,今晚难得又轮到他袭营,说不得,要使尽浑身解数,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夏浔又回望了一眼营中心公主车驾所在地,那里已经圈了起来,高大精美的营帐已经扎好,营帐外冒起了缕缕炊烟。本来依着夏浔的意思,每到一处,公主可去附近府县住下,来曰再随大军启程,可是安成公主却婉拒了他的好意,坚持留在军中。
公主的营帐设在营中心,并不参与攻防,可是外边的厮杀声哪能对她没有一点影响,难免要影响睡眠的,可是这位身娇肉贵的小公主居然甘之若饴。夏浔每思于此,心中都十分钦佩,徐娘娘教女有方啊,当然,这与当初燕王靖难期间,这几位王子、公主都没少吃苦也有关系,可她现在毕竟是公主之尊,完全不需要受此待遇,这就殊为难得了。
公主营帐里,奔波一天一身风尘的公主殿下刚刚沐浴完毕,侍女们就近打了河水烧开,侍候公主沐浴更衣,换了一袭轻衫,拭干的头发还带着湿意,显得乌油油的,公主就漫步出了营帐。
夏浔这大营外紧内松,而内中的公主寝帐自有皇家侍卫,再形成第二道警戒圈,外臣、将领未得公主允许,也不得踏进一步的,更不要说普通士兵了,防范十分严密。
安成公主就站在一处高坡上,眺望着四下景致。大营基本已经扎好,一处处帐蓬好象平地而起的一朵朵蘑菇,沐浴在夕阳之下,远远近近的,有一道道炊烟飘上半空,显得极富诗意。最外围,布防在继续,防袭战壕挖得又宽又深,还有布置拒马、鹿角、荆枣等物,自然不会那么快的。
安成公主的容颜不是极美的,顶多算是中上之姿,比较秀丽。不过她的身材很好,十七岁的少女,身材颀长,一袭银白色的蜀锦长衫,柔顺地勾勒出了她曼妙优雅的体态,外罩的鹤鹿鸣春图的披风,随着风微微拂动,将这种优美若隐若现,更具风情。
内侍小海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身边,恭声道:“公主殿下,帐外寒冷,奴婢还是侍候您回帐中歇下吧!”
“本宫没那么娇贵!”
安成公主说着,深深地吸了口清新凉爽的口气,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小海不高兴地撅撅嘴儿,说道:“殿下金枝玉叶,何等尊贵的身份,这辅国公也太不像话了,竟然整天让公主宿在荒郊野外。这地儿连小蟊贼也不可能有一个,整天介这么扎营、布防、袭营、艹练,演给谁看啊,摆明了也是个哗众取宠之辈。依奴婢看啊……”
小海的话还没有说完,被安成公主严厉的目光一扫,不由自主打了个突儿,不敢再接下去了。
“辅国公不辞辛苦,是为了我朱家的江山!是为了帮我公公、帮我丈夫分忧!你懂什么!”
小海惶然道:“是是,奴婢多嘴,奴婢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