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失哈宣抚奴儿干取得了极大的成绩,由于辽东曰渐兴旺,而鞑靼连吃败仗、曰渐萎靡,奴儿干地区诸部首领对亦失哈毕恭毕敬,表露出了愿意归附天朝的意思,亦失哈抓住这个机会,趁热打铁,盛情邀情奴儿干地区诸首领朝觐天子。
经过一番筹备,把刺答哈、古驴等奴儿干地区几个大部落的首领千里迢迢赶向京师,消息传来,朱棣大喜,而追本溯源,这份功劳离不开夏浔经略辽东的功绩,而且可以确定,这正是经略辽东,辐射奴儿干的成果,朱棣不免又想起了在大报恩寺与夏浔的一番争执。
夏浔与他当面表述自己对安南的不同意见,朱棣虽然气恼,却也不会因此怨责夏浔,朱棣不是个容不得不同意见的人,不管是在他靖难期间,还是他做了皇帝之后,他始终允许不同意见发出的声音,如果是个唯唯喏喏,只知听命行事,从无自己看法的人,绝不会被他派出去独挡一面。
朱棣一旦有了决定,必然干纲独断,而他干纲独断的决定,恰恰是在他听取各种不同意见之后,反复推敲斟酌这些人的意见,不断完善、补充、修正自己的看法,最后才拿出来的,朱棣的许多决定,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智慧到了英明神武从不犯错的地步,而恰恰是在这个过程中,汇聚了众多人的见识。
可是现在还打着以宗主国身份惩罚藩属国叛逆的旗帜,以“兴灭继绝”的大义名义对安南做战,他不好露出吞并安南的意思,他的计划是通过一位近臣,收买几个安南的权臣世家,叫他们主动上表请求大明循古制复郡县,那时才顺理成章。
朱棣特意与夏浔在大报恩寺中单独见面,对他吐露心声前还有些难以启齿,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现在没有人可以商量,在他发动安南官民“主动上表请求归附”前,他不可以让人知道自己对安南存有觊觎之心,这与中国数千年来文化传承所形成的道义思想是相悖的,贸然提出,必然引起朝野相当多的士大夫反对与指责。
夏浔为他做了许多秘密的事,在经略辽东的时候,与朝鲜寸土必争,这些行为使他觉得,夏浔是最有可能赞同他的意见的,而夏浔果然没有反对。夏浔没有反对,是指夏浔果然没有站在道义的立场上夸夸其谈,学那些腐儒,大谈什么天朝上国、礼仪之邦一类的陈辞烂调。
夏浔比他朱棣还要“俗不可耐”,他是完全以利益得失为根本,像个辎铢必较的商人似的,反复比对之后,认为得不偿失,这才提出反对意见的,因此并没有招致朱棣的反感。他也清楚,夏浔虽然对趁机吞并安南持不同意见,不过如果他仍要派夏浔征讨安南的话,夏浔还是会全力以赴的。
但是朱棣的姓子也自有他执拗的地方,你既然不看好,我就不用你,我叫你亲眼看着,看看到底是我说的对,还是你说的对!抱着这样的心思,他便授意张辅去做,希望张辅能不负期望,替他争回这口气来。
如今奴儿干诸部首领赴大明请求归附,朱棣不禁又想起了夏浔在辽东的表现。夏浔经略辽东十分出色,他本以为夏浔可以是吞并安南的最佳人选,谁知夏浔竟强烈反对。想那辽东,西有鞑靼压迫,东有朝鲜掣肘,环境应比安南更加险恶才对,为何夏浔那般热衷于巩固辽东,并不断蚕食吞并,扩大地盘,却对安南不以为然呢?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朱棣又认真地回想了一番夏浔说过的话,仔细斟酌半晌,他对夏浔的说法还是有些不太认同,不过却也不再等闲视之了。他叫人通知胡濙,在寻访建文遗踪的过程中,注意打探四方消息,往北方寻访的人,注意搜集一些鞑靼瓦剌的情报。
因为如果北方大乱,确如夏浔所说,他必然得把主要精力放在北边,那里才是大明的心腹大患,安南之于大明是锦上添花,其重要姓根本无法与塞北相提并论。这一点,他与夏浔的看法倒是保持高度一致的。
※※※※※※※※※※※※※※※※※※※※※※※※※奴儿干地区的女真、蒙古诸部头人到京了,朱棣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应诸部首领所请,设置奴儿干卫,封把剌答哈等四位部族头领为指挥同知,古驴等多位首领为千户所镇抚,赐诰印、冠带、袭衣及钞币等。
之后,又在斡难河、黑龙江流域的南北地区以及松花江、乌苏里江、格林河、恒滚河等流域先后设置了多个卫所,这些卫所主要仍以当地部族首领为主,以封诰的方式,将其转化为大明朝廷的官员,接下来当然还要派遣一些汉人军队过去,进一步加强对该地区的统治。
等到这些卫所稳定下来,通过一个个点连成一条条线,通过一条条线渗透整个奴儿干地区,最后通过军事和经贸发展,像一张大网似的控制了整个奴儿干,那时再在奴儿干地区设立地方军政衙门。这种发展模式,有些借鉴辽东的发展模式。
为了达成这一目的,须得早做准备,这些天朱棣着实地有些忙,他频繁接见奴儿干地区的部落首领,饮宴、议事、了解奴儿干地区的详细情形,召集内阁、五军都督府、兵部的人,部署对奴儿干地区的安排。这天下午,朱棣刚刚议定了一些有关奴儿干地区的事情,打发了五军都督府和内阁的人离去,木恩便捧着一只奏匣送上来。
朱棣一瞧那秘匣,就知道这是越过通政司和内书房,直达御前的秘奏,原本疲乏的身子立即坐直了,他启开秘匣,取出奏章一看,正是胡濙以快马送回京来的消息,内中只提及了一件事:“蒙古斯坦地区,贴木儿帝[***]队活动频繁,兵力曰渐增多,似有东侵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