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荻好奇地问:“少爷,御前侍卫就在宫里头,需要跑很远的路吗,怎么累成这样?”
夏浔愁眉苦脸地道:“唉,我也以为很容易呢,谁知道有那么多事做呀。皇上上朝的时候呢,我就是站殿武士,皇上处理多久的公事,我在御阶下就得站上多久,得一动不动,屹立如山,目不斜视,直到散朝。所以,平时不当值的时候,要苦练站桩功。”
他叹了口气,又道:“皇上如果没去后宫,而是到文楼、武楼、华盖殿、谨身殿处理奏章、会见朝臣,做为御前侍卫,我也要随行左右,在殿门口站着,一动也不能动。可要是皇上出巡呢,皇上走到哪儿,我就得跟到哪儿,要是出京还有马骑,要是在京里头,就得两条腿走路了。
好吧,其实皇上轻易不出宫,朝会也不是天天看,如果皇上在殿里面批阅奏章,偶尔也能偷偷懒,不是那么累。问题是,午后皇上回后宫歇着了,我还要巡弋皇宫,就是佩了刀,一圈圈地走,走啊走,一直走,其实一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我是真不知道御前侍卫这么累啊。这也罢了,其实不用天天当值,有轮休的,问题是,侍卫不当值的时候,天天都要锻炼武技、奔跑、攀爬、站桩,根本不闲着啊。”
小荻道:“这样啊,还以为少爷当了官很威风呢,早知如此不如在家享清福了。”
夏浔又道:“也不能这么说啊,我现在是太清闲了些,要不然这些苦哪能吃不了?锻炼一下也好,你不知道,那些侍卫们在宫里头都是小人物,你也看不出张三李四,可要放到外面,没有一个吃素的,要知道能在宫里做侍卫的,几乎全都是功臣子弟,家里没有点背景,想进宫当值难如登天。就是这些在家里当大少爷的人,在宫里边,个个一丝不苟,军纪森严,不敢有丝毫懈怠。这可都是些一生下来家里就有人做大官的少爷秧子,他们做得到,我为什么做不到?”
彭梓祺给他抆干了脚,见他脚上起了几个大水泡,心疼地道:“挪床上去,我给你挑破了吧,敷上点药,一晚上也就好了,要不然明儿还要学礼练功,怎能坚持下来。”
彭梓祺取了一根银针,小心地给他挑破了水泡,又敷了点药,小荻拿来一双柔软透气的蒲草拖鞋给他换上。
夏浔笑道:“好啦好啦,你们真要把我宠坏了,不过是脚上走出个水泡,不是多大的事。我刚才进来,看见前院的花圃好象修好了?我去瞧瞧。”
夏浔走到门口,忽又想起了什么:“喔,对了,你们两个都是好动的姓子。前些天咱们家里事情多,什么都顾不上,紧接着我又给安排了这么个差事,没时间陪你们,你们两个不用整天守在家里,有空就出去转转,这秣陵镇一带的山水还是不错的,如果去金陵城里转转,路也不远,天子脚下,不会出什么乱子,有空就出去走走。”
彭梓祺低下头,幽幽地道:“是,可是……肖管事说,女人嫁了人,就要安份守己,要有点少奶奶的样子……,他没明着跟我说,可我知道是说给我听的。”
小荻也道:“是啊,爹管的越来越宽,他说现在咱们家名气大了,别人都盯着咱们家呢,又说少爷做了大官,叫我学着些规矩,我这两天,也连后院都不敢出了,整天和梓祺姐蹲在那儿斗蚂蚁……”
夏浔摆摆手道:“不用管你爹,凡事有我呢,咱家不讲那些规矩,整天把你们闷在家里,有什么好?”
抛开对梓祺和小荻的信任和关怀不谈,古人把女人关在家里的作法,夏浔也不赞成,那些人似乎以为把女人关在家里就安全了,孰不知那些年轻的女人不会因为关在家里就能消磨了她的精力。
恰恰相反,她们每天锦衣玉食,却没有任何事情可做,谁没有七情六欲?渐渐的空虚寂寞起来,会让她变得比普通女人更敏感、更容易跨越法律和道德的界限,人家几句甜言蜜语,说不定就跟人家跑了,雪莲、妙弋、武绯衣,莫不如此,夏浔不想把梓祺变成关在笼中渴望自由的金丝雀。
夏浔刚一出去,彭梓祺和小荻两个装可怜的小女人就欢呼着拥抱在一起。
“哈,这回得了少爷的令,我爹就不好说甚么了。梓祺姐,上回去栖霞山,我没去成,明天咱们去栖霞山走走吧,听说那儿还有庙,咱们去拜拜,保佑少爷做官一帆风顺。”
听见栖霞山,想起与夏浔在山涧前的旖旎浪漫,彭梓祺不禁红了脸,说道:“不要去栖霞山了,我才知道,这个地方是春看牛首,秋看栖霞,春天的栖霞风光可不及牛首山美丽。”
小荻倒没什么特别的意见,便道:“好啊好啊,那就去牛首山,然后还要去金陵城走走,我还没认真逛过这座帝京呢。梓祺姐,你看少爷对你多好,旁人的相公,可不像我家少爷这般随和。”
彭梓祺笑道:“旁人家的少爷,可也没有像我家相公这么随和的呀,对吧?”
小荻听她话中有话,不由得俏脸一红,没敢再接她的话碴儿。
夏浔穿一袭燕居常服,趿一双蒲草拖鞋到了前院,见正门、照壁、前庭、花圃、主屋都已大致完工,花圃中已植了花草,绚丽芬芳,心中也自喜悦。
夏浔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这下好了,杨旭一房与杨氏家族的恩恩怨怨已经完全了结了,老朱一句话,我被调去了宫廷里做侍卫,俸禄高、待遇好,又安全,根本没机会在靖难之役中给任何一方当炮灰,我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好好享受一下自己的人生了……”
幸福自然有,可他真能年纪轻轻,就此太平一生了么?
只有天知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