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抚摸着她的如云墨发,一手感知着她腹部的动静,很希望,孙儿的第一次胎动能被他捕捉到。
桑玥睡了多久呢?从日暮到月朗星稀,从微风和暖到夜气寒凉,云傲的腿失去了知觉,他却觉得这一刻无比地圆满。
赫连颖每次炼完丹,都会虚弱得三日武功尽失,这一次,更加严重,她直接在密室昏倒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她悠悠转醒,适才发现身子已和地板一样冰凉。她打了个喷嚏,头昏脑胀,竟是染了风寒。
她挣扎着起身,离开了华清宫,经过云傲的书房时,瞥见桑玥恬淡地享受着父爱温暖,她的心里涌上了一层艳羡,她永远都不明白上天为何这般眷顾桑玥?什么好事仿佛全被她一人占了。
她不知道桑玥前世遭受的罪,也不清楚桑玥今生徒手劈开的荆枣血路,慕容拓、冷香凝、荀义朗、姚家、冷家……每个人都是她用生命去呵护过的,赫连颖一辈子也体会不了其中的艰辛。
她拖着疲倦不堪的身子往飞霞殿返回,曲径深幽处,她碰到了东张西望的慕容拓,慕容拓偏爱墨色的衣服,认识他四年,不论样式如何变幻,颜色始终如一,但赫连颖明白,再过两月,他将会为一个叫做“桑玥”的女子穿上大红色的喜服,他本就俊美无双,若再裹入明艳夺目的色彩中,该是怎样一种的风华潋滟?
“赫连颖,你中邪了?”慕容拓发现了赫连颖,鼻子哼哼道:“脸色白得像个女鬼。”
赫连颖对于他毫无恶意的调侃并不生气,只抬眸,怔怔地望着他,那灿若星河的波光似飘进了几朵浮云,凭添了几许迷离之色,她的话音也略显虚弱:“给冷芷珺的药我配好了,给云傲的丹我也炼完了,你……要是没别的要求,我明日就启程返回北齐。”
慕容拓浓墨的剑眉微蹙:“赫连颖,你的语气不对啊,好像我欠了你人情似的,我给北齐打了那么多仗,又给国库充了那么多银子,我可没白拿你的好处。”
赫连颖苦涩一笑,一句正常的话经过她没多少力气的身子,吐出口便成了叹息:“随便你怎么想,你让我做什么,我全部都做就是了。”
慕容拓不习惯这种深情的注视,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你好走,我不送了。”
“慕容拓!”赫连颖叫住已转身准备离去的慕容拓,慕容拓停住脚步,再度面向她,“怎么了?”
赫连颖摸了摸发烫的额头,浅笑,含了一分恳求:“抱我一次,好不好?”
慕容拓的浓眉一挑:“你吃错药了吧,赫连颖?想都别想,没门儿!”
赫连颖仰头,让苦涩流进心底,良久,她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自嘲一笑:“大概是吃错药了。”
语毕,缓缓转身,刚走了两步,不远处便传来了慕容拓惊喜的叫声:“哈!可找到你了!”
她回头,自月辉下瞥见慕容拓高举着笑呵呵的小石榴,用额头蹭小石榴的肚子,直惹来小石榴好一阵“咯咯”笑声,他求饶道:“爹爹别了!小石榴错了!再也不敢躲起来了!咯咯……不要……爹爹!太痒了!娘亲救命啊!娘亲……”
“嘘——不许找你娘亲告状!爹爹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
那对父子带着对同一个女人的深爱雀跃地消失在了漫无边际的夜色中,赫连颖的心似被一道闪电给击中,砰然碎裂,痛感直达混沌一片的头颅,她的意识出现了瞬间的停滞,身形一晃,朝后倒了下去。
手臂一紧,惯性使然,她往前一冲,撞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她定了定神,勉力睁开眼:“慕容……锦?”
触电般地,她倒退好几步,眼神里满是惊恐和尴尬,哪怕她知晓事情的原委,但昨夜慕容锦那种野兽一般的掠过还是深深地烙在了她的灵魂深处,她摸了摸发烫的脸,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慕容锦摇摇头,他不过是扶了她一把,怎么把她吓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昨晚他和冷芷珺的事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自此都当他是个禽兽避而远之了?
东宫。
荀义朗正在检查慕容拓列的清单,荀芬儿成过亲,是以,他对于大婚需要准备的东西比较熟悉,但越看他的眸子睁得越大,慕容拓这是散尽毕生钱财,还是怎么着?居然要四国同时欢庆、同时奏响礼乐、同时锦红遍街!这……闻所未闻!
敢情这小子,打胡国就是为了逼人家庆祝他的大婚?
他笑了。
突然,门被推开,一道朱红色的身影晃入其中,他顺势望去,整个人立时就呆怔了!
“荀义朗。”冷香凝快步行至他面前,握住他的手,关切道:“你病了,是不是?”
一下午,他难掩恹恹之色,她便知他没有撒谎。
荀义朗抽回手,撇过脸,道:“多谢娘娘关心,微臣很好,这里是东宫,微臣私会娘娘,万一传出去对娘娘的清誉有损,娘娘还是速速离去吧。”
冷香凝捧起他冰冷的脸,无比认真道:“玥儿拖住了云傲,时间不多,我讲几句话就走,你听好了,我负你在先,你有权力把余下的岁月留给那些年轻的世家千金,但是,你必须活着!好好地活着!我不会让腹中胎儿成为云家的孩子,你要是死了,他就是孤儿,你明白吗?”
荀义朗再也忍不住,将冷香凝紧紧地拥入了怀中,一个剧烈的动作却牵动了好一阵咳嗽,他急忙松开冷香凝,转过身,用帕子捂住唇,几乎要把整个肺都咳嗽出来。
冷香凝吓得六神无主,绕至他身前,想要一探究竟,他却是再度转身,不着痕迹地把帕子塞进了宽袖的卷边里,尔后微笑着看向她:“你的心我明白,我会好好地活着,今生今世除了你,我谁也不碰,谁也不娶。”哪怕杀了那些人,他也绝对不娶。
冷香凝感动之余,总觉得荀义朗的病情不太乐观,他似乎瞒了她什么,她探出纤手,抚摸着他苍白的面颊:“宣太医给你看看吧!”
荀义朗将她搂入怀中,软语道:“不用看,见到你我什么病好了。”
冷香凝会心一笑,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略微的唇,用舌尖寸寸扫过,滋润他的唇瓣,也滋润他的心。
这一吻,如朝花夕拾,带着岁月的沧桑之美,亦夹杂了时光的飞逝之憾,直叫人淡淡伤怀、浓浓感动,欲沉醉其间,又恐无法自拔。
渐渐地,二人有了反应,尤其是冷香凝,一张脸急速变得通红,连呼吸也紊乱了。
“好……好热……”
荀义朗发现了异样,赶紧松开了对她的禁锢,她软软地靠在他的身上,绝美的眸子涟漪生辉,跳动的却不是平日里冰雪般纯净的波光,而是点点带了妖魅气息的蛊惑,他大惊失色:“香凝……你怎么了?”
冷香凝的纤手三、两下就解了他的衣扣,尔后一滑而入,开始在他的胸膛四处游离,她含糊不清道:“我……好……热……”
荀义朗的喉头滑动了一下,这样妩媚娇柔的香凝是致命的诱惑,但她明显不太正常,他将她平放到了软榻上,打算给她倒杯清水,奈何刚走了一步,头脑一昏,他的身子也开始燥热了。
怎么回事?
他和香凝吃错了什么东西?
不对啊,他们刚刚没有吃东西。
荀义朗努力回想了一天之内发生的事,记忆定格在了那一壶梨花酿上,梨花酿有问题!虽说不是媚药,但定是有催情作用的,香凝喝了两杯,是以发作得比他迅猛,他、姚俊明和冷华各自饮了一杯,梨花酿的药性推迟一个时辰发作,云傲是打算……让他和那些世家千金生米煮成熟饭,好毒的招式!
云傲最后喝的那一杯才是有解药的!不管他选第几杯,云傲都只会允许他喝第一杯。如果他回去了,后果不堪设想。就算他千方百计熬过了催情药,那么香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