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雪的热泪直冒:“说了也没用,那个人,根本不是二嫂得罪得起的。”
常氏凑近南宫雪:“是桑玥?”
南宫雪点点头。
“我是得罪不起,可是……一物降一物,桑玥也并非只手遮天,”常氏四下看了看,确定屋子里没有第三个人,才压低了音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微弱声音说,“实不相瞒,你二哥啊,已经投靠了大皇子,大皇子跟桑玥之间有不同戴天的之仇,外面都在传,说陆鸣心宫里的那件翟衣和诅咒的物件,都是桑玥命人放进去的,你想啊,她先是害死了大皇子的生母,再又害得大皇子的妹妹被贬为庶人,大皇子跟她……绝对是你死我活!”
“啊?这……”南宫雪头一回听说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桑玥有本事在皇宫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吗?更诧异的是,她的二哥怎么投靠大皇子了?父亲知道了,会打死二哥的吧?父亲明确禁止家里的儿子们参与皇储之争,二哥好生糊涂!
常氏继续循循善诱:“大皇子是谁呀?他是皇上最钟爱的儿子,有他在,还怕收拾不了桑玥?你只需狠下心来,跟大皇子联手,除掉桑玥,一了百了!”
南宫雪拿着勺子的手一抖,粥洒了满桌:“让我去害桑玥?不行啊,大表哥会恨死我的!他喜欢的人……其实是桑玥!我不要让大表哥讨厌我!”
你怕姚晟讨厌是假,不敢得罪桑玥是真吧?常氏任心底的鄙夷随着眼角的一线流光侧飞而出,语重心长道:“桑玥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她今天扇你耳光,改明儿就要砍了你的手!她这个人心肠歹毒、睚眦必报,如今,不是你主动要陷害桑玥,是桑玥逼得你为了自保,不得不先处之而后快!”
常氏的话不无道理,她真的是太害怕桑玥了,其实,她听到的关于桑玥的,并无多少血腥言论,但不知怎的,只要一想到桑玥那双幽冷如千年冰泊的眸子,她就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万鬼魔窟。直觉告诉她,桑玥一定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她对林妙芝起了歹心,桑玥绝对不会放过她,她不要死!
“那……那我该怎么办?”
常氏用帕子抆了抆唇角,那笑啊,简直比花儿还绚烂,忍住笑意,她道:“只要你投靠大皇子,大皇子肯定会保护你的。”
“投靠大皇子?”南宫雪呆怔了。
“唉!眼下就有个投诚的机会,不知道你能不能好好把握了,你只要……”常氏说完,唇角浮现起一抹刻薄的笑意,但她自是不会让南宫雪发现的。
南宫雪按住额头,陷入了沉默……
常氏离开南宫雪的院子之后,借着买珠宝首饰的名义出了南宫府,马车在宝林轩的附近停下,她屏退了下人,独自步入了挑选贵重首饰的雅间。
雅间内没有侍女,没有珠宝,却有一名如玉风华的男子。
常氏今儿穿了一件浅蓝色琵琶襟短袄,内衬雪纺曳地罗裙,腰系银色丝绦,把那曼妙风盈的身姿凸显得淋漓尽致。蓝衣白裙,是眼下京都最流行的装扮,毫不夸张地说,桑玥今儿挽了个什么发髻出门逛一圈,次日,满大街都会是相同发型的女子。常氏已婚,梳不得那些少女发式,但衣裙却是可以肆意模仿的。
她调整表情,露出最温柔美丽的笑:“参见二皇子。”
云阳悠悠转身,那一瞬的风华,简直亮煞了常氏的眼,这人,浑身的气质就宛若一块上好的暖玉,让人忍不住就想捧在掌心。
云阳的目光在触及常氏的装扮时陡然一凛,东施效颦!愚不可及!
常氏原本偷着乐呵,忽然感觉头顶有冰雾笼罩,就连发丝都凉飕飕的,她心中大骇,即刻敛起了过于孟浪的笑,换了一副拘谨的表情:“二皇子,事已办妥。”
云阳修长的手指摸了摸左手大拇指上的镂空玉扳指,笑容依旧和暖,但这回常氏却逢罡风凛凛,还带了一股死亡的邪肆之气。常氏的心,倏然被什么握紧了。
“南宫雪信了?”
常氏恭敬地道:“是,深信不疑,南宫雪这个人就是单纯得有些笨,我把大皇子和桑玥之间的仇恨一笔笔地分析给她听之后,她当即不疑有它,认为大皇子一定恨桑玥入骨,要杀了她。”
云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你把我们的计划告诉她了?”
“告诉了,”常氏顿了顿,“不过……有前车之鉴,她上回就临阵脱逃,这回……怕是也难以成事,她就是个一到关键时刻就撂担子的人,尤其,我发现她怕桑玥,简直就像老鼠怕了猫似的……”
云阳打断常氏的话,笑得眉眼弯弯:“怕才好,她本不是个狠毒的性子,上回被嫉妒驱使犯了混,好在悬崖勒马,你说,眼下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她会放过吗?”
常氏的脸色一变:“将功赎罪?二皇子的意思是,南宫雪会跑去向桑玥揭穿我们的计划?”
“八九不离十。”
“啊?那我赶紧回去阻止她!”
“谁让你阻止了?随她去。”云阳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十分诡异的弧度,就连那微微跳动的烛火似乎都承受不住这种空间撕裂而无风自扭曲。
常氏看不懂二皇子了,她自诩脑袋瓜子灵光,此刻也不明白二皇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半个时辰后,常氏和云阳相继离去,隔壁房间内,武沁文和惜华郡主面对面坐着,惜华郡主的一张俏脸涨成了猪肝色!
“太可恶了!二皇子怎么能这么挑拨大皇子和桑玥的关系?”
桑玥故意刺激南宫雪当然是别有目的了,南宫雪越是激愤,幕后黑手越是要把握时机。桑玥一早就派人盯紧了常氏的动静,有南宫氏在,想在南宫雪的院子里安几个探子不是什么难事。常氏一诋毁完大皇子,桑玥收到飞鸽传书后就即刻开始了部署。
现在,步步陷阱,拼的,就是谁更谨慎。
武沁文状似无比诧异道:“真没想到啊,二皇子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手段竟是比之桑玥的也不遑多让,太可怕了!好妹妹,你和大皇子的处境……怕是堪忧啊。”
这回,武沁文没有像以往那般称呼“惜华郡主”或者“二王妃”,而是改唤了“妹妹”,惜华郡主心头的一处柔软被触动,语气和缓了些:“还好你约我出来买首饰,碰到了鬼鬼祟祟的云阳,否则,我和大皇子岂不是莫名其妙地就成了桑玥的眼中钉、肉中刺?”
若换成其它任何一个人,惜华郡主或许都会怀疑今晚的事并非巧合,但庶姐武沁文向来是个软弱善良的性子,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庶姐会跟桑玥一个鼻孔出气。
武沁文随手拿起一个翡翠镯子,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听妹妹的口气,似乎有点儿忌惮桑玥。”
惜华郡主欲言又止,最终捡了无关紧要的说:“皇上欣赏她,她就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由不得我们不高看她两眼。”
武沁文端起茶杯,碰了碰唇瓣,掩去嘴角的一个美丽弧度:“不管妹妹和大皇子做什么部署,姐姐我心里都是希望你们谨慎谨慎再谨慎的。”
谨慎……是啊,云澈已经失去了太多的支持,如今,可是一步也不能踏错了。
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惜华郡主回了府邸,云澈正在书房研习兵法。凭心而论,云澈是个对自己要求极为严格的人,是以,除了云傲指的两个侧妃,云澈并未有过其他的妾室。他待侧妃们都是淡淡的,唯独对惜华郡主极为疼惜,除了他明白妾不压妻这个道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惜华郡主够聪颖,云澈,尊重她。
“臣妾给大皇子请安。”惜华郡主规矩地行了一礼。
云澈放下书本,露出一个会心的笑:“你我是夫妻,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不必拘礼。”
“好。”惜华郡主眉眼含笑地走到云澈身旁,云澈握住她略显冰凉的手,关切道:“去哪儿了?身上这样凉。”
惜华郡主神色一肃,把在宝林轩撞见的一幕仔细地说了一遍,云澈听完,勃然大怒:“我正在纳闷呢,上半年他拼命地挤兑我,下半年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原来,他一刻也没松懈过对我的打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