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华清宫,瑶兮公主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只有冷香凝有资格留宿的地方,脑海里闪过之前见到的旖旎画面,唇角一勾,面目却狰狞到了极点。
她从宽袖里摸出一副画像,对着身后的护卫吩咐道:“告诉御林军,本公主在抓贼,让他们把宫门都守严了!你们去给本公主搜!将皇宫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本公主搜出来!”
冷香凝,你这种红颜祸水,怎么可以还没死?
月黑风高,夜色诡异。
冷香凝像只猫儿似的被拧到了皇宫西面的一处松林,她张牙舞爪地一顿乱踢乱打,对身后之人的“劫持”方式十分不满!
待到终于着陆,她转过身就是一记粉拳捶了过去:“拓拓!你也欺负我!”
慕容拓轻松一闪,避过她的偷袭,唇角的笑却若有若无,似含了几分危险的意味。冷香凝冒然跑去找云傲,被瑶兮公主撞了个正着,这无异于给自己找麻烦。
荀义朗和桑玥上前,打量着一身太监装扮的冷香凝,在宴会上,桑玥察觉出了不对劲,于是让子归去找,冷香凝换上太监服侍,溜进了华清宫,要不是慕容拓及时赶到,以子归的身手,即便闯进去,也会惊扰华清宫的暗卫。
桑玥没想到,冷香凝已经思念云傲到了不惜绝食抵抗的地步,荀义朗拗不过她,唯有让她带了人皮面具,先是假扮侍女入宫,再是换了太监的服侍守在门口,可是,她却不听话地跑掉了。
她忘了许多人,可是忘不了云傲!
她忘了许多事,可还记得华清宫的方向!
更要命的是,她摘掉了人皮面具,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已经暴露了!
漆黑的夜,冷香凝的一双琥珀色的珠子闪动着晶莹璀璨的光芒,瞬间就亮煞了众人的眼,她走到桑玥的身旁,“哇”的一声哭了,桑玥拍了拍她的肩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娘,我们现在不能被人发现,你得小声点。”
冷香凝吸了吸鼻子:“玥儿,你生气了,对不对?”
桑玥抬手,抆去她眼角的泪,软语道:“想让你再等等的,这个地方啊,现在不太干净,等我清理完毕,会让云傲十里锦红将你迎入宫。”
冷香凝抱住桑玥,头枕在她的颈窝,柔柔地问道:“为什么不干净?”
“云傲他……”桑玥不打算瞒着冷香凝了,迟早都会知道的,不是吗?
可荀义朗打断了桑玥的话,他压制住波涛汹涌的怒火和醋意,温柔得像一汪涓涓溪流的眸光落在冷香凝梨花带雨的面容上:“香凝,你见到他,不开心么?”
冷香凝根根分明的黛眉一蹙,纤长的睫羽扇了扇,那神情,比小鹿还无辜,比猫儿还娇柔:“云傲是个坏蛋!他欺负我!他咬我!”
桑玥的浓睫一颤,和慕容拓互视一眼,同时清了清嗓子,双颊有些燥热。
荀义朗尽管年过四旬,可从未经人事,也不曾与女子亲密交往过,他的第一反应与桑玥和慕容拓不同,对冷香凝的担忧盖过了一切,他本能地上前一步:“咬哪儿了?我看看。”
冷香凝的手从嫣红饱满的唇到削弱的粉肩,再一路滑下,口中念念有词:“这儿,这儿,这儿,还有这儿……”
慕容拓一连咳了好几声,撇过脸,两眼望天。
桑玥吸了口凉气,赶紧捉住冷香凝的手,看了眼已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而几欲暴走的荀义朗,小声道:“好了,娘,别说了,既然他是坏蛋,我们不理他就是,以后,都不见他了。”
冷香凝一听这话,原本满满的一腔火气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她扯了扯桑玥的袖子,低低地哀求道:“玥儿,你让他别咬我,我就见他。”
荀义朗慕地转过身,无风自动,衣袂翩飞,仰头,透过斑驳的树影,望向苍穹里一轮风华明月,这一欣长身姿,不知不觉间就染了几许落寞寂寥。
两年半,他仍然打动不了香凝的心。
慕容拓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个男人间才懂的鼓励眼神。
荀义朗深吸一口气,笑了。这笑,饱含岁月沧桑的历练,又充满时光容华的沉积,凄美厚重,不叫人难捱,反令人安心。
这样优秀的男子,倾尽了一生,上穷碧落下黄泉,独独为她而活。
她勇往直前,他便拼死守护;她稍作歇息,他便遮风避雨。只希望有一天,她累及的时候能回头看上一眼,这一路,她从不曾孤单。
桑玥十足地感激荀义朗,若无他,她在大周将会举步维艰,子归也好,玉如娇也罢,哪一个不是荀义朗送到她身边的?
她垂眸,掩住心底一晃而过的复杂情绪,软语安慰了冷香凝几句,子归钻入林子,禀报道:“少主,瑶兮公主派了护卫在追踪娘娘的下落。”
慕容拓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一闪:“既然已经知道了,就改变原有的计划吧。”
……
却说瑶兮公主回了寝宫等候消息,一名护卫在门口禀报道:“公主,属下发现那人往阙氿宫的方向跑去了。”
瑶兮公主的目光一凛:“阙氿宫?她一定是去找古流霜了!那疯老婆子以前就最是疼她!哼!一个疯子,护得住她?”
“公主,古太贵妃身旁有好几名暗卫保护,属下们,怕是一接近她的寝殿就会被发现。”
“本公主亲自去!”瑶兮公主倏然起身,刚走了两步,不知想到了什么,踅步而回,打开抽屉的暗格,取出一个密封的青花瓷瓶,对着烛火晃了晃,“这一次,本公主叫她死无全尸!”
瑶兮公主一路快步走到阙氿宫,明明是小半个时辰的脚程,她生生缩短了一半。
今晚的阙氿宫有些不同,先是六公主得蒙皇上眷顾,搬离了蔷薇殿,住进二进门右侧的梨安殿,多福海亲自鞍前马后,还稍了荀淑妃赠的大量宵夜,这个意思,不可谓不明显,朝夕之间,一个被圈禁的落魄公主似乎有了翻身的趋势。
自古君恩难测,众人仍然不免悄悄揣测起了圣意,皇上只说永世不得受封,可没说永世不得赦免,没有封号,她依旧是公主,依旧是皇城里的一个主子,才一日,六公主就和古太贵妃享受起了差不多的待遇,再过个三、两日呢?
这么一想,所有人包括阙氿宫总管怀公公在内,都对她格外礼遇了几分。
怀公公是谁?那可是先帝跟前儿的红人!先帝死后,他自请守门阙氿宫,进了这儿的人,除了为数不多的几名特殊份子,其它的,可都是任他搓圆揉扁,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折腾那些废妃。
送走了多福海,他转身关门,让人从左苑领了两名容貌姣好、神智清楚的废妃进屋,两名废妃显然不是头一回遇见这种情况,一见到怀公公,立刻脱了衣衫,好生地躺在床上,其中一名身材圆润的废妃问道:“公公今儿玩什么?”
……
怀公公玩得正在兴头上,突然,门外响起了争相奔走的嘈杂声:“走水啦!走水啦!六公主的梨安殿走水啦!六公主还在里面呢!”
六公主?怀公公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下地,赶紧系好裤腰带,理了理墨蓝色的衣襟,开门赶往了现场。
若是关押废妃的左苑,哪怕烧成灰,怀公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这名或许立刻就会翻身的六公主出了事,他的心,立马就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