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玥的手早在慕容拓蹲下身为陈氏抆拭鞋子的那一刻就握成了一团,慕容拓有多狂妄、多洁癖,她比谁都清楚,他明知陈氏是故意刁难,仍屈尊降贵地迎合她的试探,她到底哪里好?值得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为她屈就到这个地步?
心里的那个结似乎有了松动……
陈氏欣喜地让金桔打了水给慕容拓净手,笑得快要合不拢嘴,正欲开口,慕容拓抢了先:“姚家主,陈夫人,实不相瞒,我是来接桑玥回南越成亲的。”
☆、庶手干坤,谁主沉浮?【第七章】 拓拓的桃花
慕容拓把桑楚沐和姚凤兰的亲笔书信以及慕容宸瑞赐婚的圣旨递给姚清流和陈氏,二人端详了一番之后,神色一肃,陈氏激动得直起身:“不行!我不同意!我女儿的婚事我没能做主,外孙女儿的,我可不能由着桑楚沐这么办了!”
桑玥抿唇,眼底的眸光意味深远,慕容拓要争取福利,就全得靠他自己,她可不会插手。
“姚夫人,我敬重你二老是桑玥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所以才亲自到府上言明此事,自古皇子成婚莫不都是一道圣旨,桑玥是我南越子民,如今,我父皇的圣旨已下,说句难听的,桑玥不嫁,就是违抗圣旨。”
语气是诚恳的,言辞的犀利也是毫不含糊的。他可以为了桑玥去敬重姚清流和陈氏,但并不代表他会放弃桑玥。
陈氏气得血气上涌,指着慕容拓,胸口起伏得厉害:“你……你别忘了,玥儿的骨子里流着我们姚家的血,她也算是半个大周人!我大周皇帝没有赐婚!”
慕容拓的浓眉一挑:“哦?那这个理由呢,桑玥和我早就当着我父皇和母后的面拜过堂了,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什么?”这回,连姚清流都忍不住露出了诧异万分的神情,拜过堂了?
桑玥扶额,慕容拓是彻底不给她留“活路”了,她要怎么否认?拜过堂是事实啊,况且,否认的话,会伤了慕容拓的心吧,不知为何,她现在竟是半点儿也舍不得伤害他了。
桑玥的沉默看在姚清流和陈氏的眼中就成了默认,姚清流撇过那张涨成了猪肝色的脸,陈氏的眼泪一下子就冲出了眼眶:“玥儿还这么小,离十七岁还差几个月呢,你们拜堂时,她还不到十五岁,在大周,女子十五及笄,未及笄者一概不能婚配,所以,你的拜堂……也不算数。”好不容易盼来的外孙女儿,就这么被人给拐走了?绝对不行!
在南越,女子的婚配没有年龄限制,只要双方乐意,童养媳什么的也很常见,大周律法森严,明文禁止十五岁以下的人嫁娶,这就是为何,大周的女子多出嫁比南越女子要晚。
“姚夫人,你否认也没用,拜过堂是事实。”
陈氏低头,吧嗒吧嗒掉着泪珠子。
慕容拓瞧着陈氏伤心欲绝的样子,仿佛心有不忍,语气柔和了许多:“其实南越和大周不算很远,我们每年都可以过来小住几日,钦天监的人已经给我们算好了黄道吉日,就在下个月的二十五号,我亲自迎娶桑玥过门。”
这个月的二十五号?那不是只剩十五日了?今天就得启程?陈氏崩溃了,快步把桑玥搂在了怀里,泪珠子砸在桑玥的头顶,像铁饼似的,沉重不堪。
姚清流和桑玥自始至终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陈氏的心仿佛要被抽空了似的,泫然道:“我不同意。”
没多少底气。
“唉!”慕容拓喟叹道:“其实我很能理解姚夫人舍不得宝贝外孙女儿的心情,事情……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让桑玥多孝敬您两年也是可以的。”
“有转圜的的余地?”陈氏的眼眸亮了几许。
慕容拓凝思了片刻,点头:“我可以修书给我父皇,说我们晚些日子再回,让钦天监另择黄道吉日。”
陈氏立刻转悲为喜:“那敢情好啊,你快去吧!金桔,带着曦王殿下去书房!”
“等等,姚夫人,我写信可以,但我有个条件,”慕容拓扬了扬眉,“我和桑玥名正言顺,见面肯定是不可避免的。”
陈氏泪眼婆娑地望着姚清流,毕竟姚清流是一家之主,这件事兹事体大,事关桑玥的名节,总得他点头才好。
姚清流隐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心生怒火,却又受不了妻子这般痛彻心扉的模样,只能各自退让一步:“你们算不得正式夫妻,不可做出越矩的行为,像朋友那般相处就好,老夫很欣赏曦王殿下,不知曦王殿下有没有兴致陪老夫下盘棋?”
这便是妥协了。日后慕容拓天天都来下棋,天天都来占便宜。
桑玥唇角一勾,绕来绕去,就是要诱惑陈氏同意他肆无忌惮地出入姚府、出入她的暖心阁。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把她带走,圣旨也好,家书也罢,都是他用来跟陈氏谈判的筹码,这家伙,白白害得陈氏哭成一个泪人儿,形象全无,是在反刁难陈氏吧。骨子里,原来也是个睚眦必报的。
“乐意奉陪。”慕容拓给桑玥抛了个闪亮亮的媚眼,尔后随着姚清流去往了书房。
二人一走,陈氏就破涕为笑,拉着桑玥的手,嘀咕道:“臭小子,耍得我够呛!”
桑玥愕然了一瞬,笑道:“祖母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配合着演这么一出戏?”
陈氏微叹,语重心长道:“我这不是为了让你外祖父心疼好答应你们来往么?别看你外祖父总是板着一张脸,对你寡言少语又严苛至极,其实他心底,只怕比我还疼你。每回罚完你之后,他就一个人关在书房,难受得食不下咽。你不知道,自打你回来之后,他睡眠安稳了不少,饭量也大了许多,身子一天比一天硬朗,有一次,我约了夫人们去逛街,却忘了带荷包于是折回房间,你猜我看到什么?”
不等桑玥回答,陈氏继续道:“他一个人偷偷地捧着你亲手缝制的衣衫笑个不停,换上了,站在铜镜前仔细端详了许久,最后又脱下,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在最里层的暗格……”
难怪她一直没见姚清流穿过她缝制的衣衫,原来是珍藏着舍不得穿,她还以为他不喜欢呢。
“这些,我没戳穿他,只装作不知道。”陈氏抹了把泪,话锋一转,“昨晚在冷府,曦王殿下和你眉来眼去,你这小丫头以为我们两个老眼昏花看不见吗?”
桑玥无言以对。
陈氏拍了拍她的手:“昨晚曦王殿下和你在冷府都太过招摇了,你外祖父一夜无眠,天没亮就给曦王殿下下了帖子,生怕他只是个被宠坏了的顽劣皇子。他虽不说,但我知道他的心思,这才故意试探了曦王殿下一番,其实整个过程,我的心里呀,紧张得不得了,生怕曦王殿下受不得委屈而发怒或者给脸色看,要是那样,你外祖父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拒绝了这门亲事的,还好还好,曦王殿下的表现没让我们失望。”
桑玥垂眸,心底有暖流涌动,她一直以为,整个姚府,最心疼她的是陈氏,对她戒备心理最强的是姚清流,而今听了陈氏一席话方知,姚清流不显山不露水地,竟然把她看得如此之重。他不让她随意闯祸,只是怕她会因此受到伤害,并非是戒备啊。或许,她的三个哥哥也是如此,他们谨慎,但不是防着她拖累姚家,而是想要学着更好地保护她。
是她疑心病太重了,所以明明别人掏了心窝子对她,她却疑神疑鬼。
陈氏又絮絮叨叨地跟她聊了一会儿,感觉乏了,在金桔的搀扶下回了房间。
桑玥去往了花厅,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欢声笑语一片,首当其冲的便是姚馨予激动的呼声。
“克鲁斯吃了,它吃了!哇!你看我多厉害!”
大气典雅的厅堂,四四方方的桌椅,窗台是万年青和矮柱的菱形盆栽,墙壁上万马奔腾、巍峨山脉的画已被撤下,换上了大周的书法名家董涵之的亲笔狂草。一画之间,变换起伏于锋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豪芒,满纸云烟,虽寂静无声,却鲜活得犹如音律翩飞,给这肃穆的花厅莫名地凭添了几分洒脱和亲和之意。
姚馨予穿着蜜合色斜襟系丝带上衣,内衬浅紫色穿花百蝶群,肤色细腻如瓷,五官精致如画,尤其那双乌黑黝亮的大眼,忽闪忽闪地,比星子还耀目。她蹲在地上,正拿着腌好的鱼干喂那只通体雪白的蓝瞳波斯猫。
在她身旁,是一袭雪纺云纹束腰罗裙的李萱,李萱的容貌较之姚馨予的更加美丽,加之,今日她描绘了近乎完美的妆容,黛眉细长,脸型小巧,鼻子尖而挺,嘴唇涂了嫣红的膏,饱满而莹润,就像一粒成熟的待咬的樱桃。她正饶有兴致地盯着姚馨予,面上挂着优雅的笑。
南宫氏和马夫人坐在对面,时不时地交换一个眼神,显然马夫人对李萱满意得不得了。
在马夫人身旁,姚晟和马思远谈论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