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绣道:“是了,太后娘娘一心只顾着自己,一味把错处怪到娘娘头上,太后自己个儿也没把先帝爷的儿子都视如己出,还不是一个个的。。。。。。”她没说下去,撇嘴道:“如今倒来扮菩萨了,娘娘才委屈呢!那娘娘准备怎么办?”
皇后道:“还是得帮她把此事办成了才好。毕竟皇上也在为此事烦忧,被朝臣吵得连着几日都头疼。至于老七,呵。”她讥诮:“他若真有翻天之能,早就翻了天了,还能等到今日?不过色厉内荏罢了。”
***
顾盈将轮椅转至前庭,他膝上一直盖着一方绒毯,有些旧了,上头绣着的折枝花的图案被洗的微微褪色——那是阮妃离开前连夜绣了留给他的。
雪松苍翠坚韧的树冠轻轻抖动了一下,传来“吱”一声,一个棕黄色的影子飞快的蹿下来,跳至他的膝头,毛茸茸的爪子一把揪住了薄毯,狠狠一拉扯,后脚灵活的蹬地,瞬间越过了高高的围墙,没了踪影。
顾盈豁然瞪大了眼,每一根睫毛都在颤抖,他惊道:“来人!”下意识的一撑扶手想要站起身去追,却一动也动弹不得。
含凉殿里常年清寂,一时半会儿叫不来人,顾盈僵在原地,膝上的凉意蔓延到全身,几乎渗到了骨子里。
这几年,活的真是半点人样也无,他恍恍惚惚的望了一会儿呆,忽而扬起头,连声大笑起来。
他笑的癫狂沙哑,惊起一片雀鸟,逃离似的扑棱而去,顾盈苍白着脸,眼眶微红,喃喃道:“都走吧,统统都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忽而,有人扣响了门。
宫中尊贵之人到访都有人前呼后拥,少不得先声夺人的喊驾到,敲门?这举止实在是接地气。
顾盈森然回眸,他想不到除了顾歧还有谁会不带着一丝恶意的来这含凉殿。
“顾,顾——”门口的少女局促的拽了一下鹅黄色的裙摆,她像是很穿不惯这样反复拖沓的宫装一般,隔着一个门槛小心却又专注的望着顾盈,憋了半天还是没想到合适的措辞,干脆改口道:“请问这是你的吗?”
顾盈微微一愣。
那少女举手提起一只金丝猴儿,金丝猴儿手里攥着一条绒毯,猴儿的脸上隐约有巴掌印,那蔫头耷脑生无可恋的小表情与少女的笑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盈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只觉得她眼熟,茫然道:“你是问猴儿,还是.......”
“这猴儿顽劣,想来不是五殿下的。”那少女脆生道:“折枝花的毯子上,却有顾盈哥哥的味道。”
她突如其来的剖白,令顾盈猛然一怔,少女如花的容颜悄然收拢成未开包的青雉花蕾,在脑海里浮现出对应的模样来。
“子楚?”顾盈道:“你是.......义勇公府的白子楚?”他有些难以置信道:“居然,居然长成大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歧:听说你们觉得我翻不了天。
白子楚:我是顾盈哥哥的小迷妹o(*////▽////*)q。
下午蹭蹭掉收,心里拔凉拔凉,但是看到了羽毛球er的评论,顿时满血复活了!继续求收藏求评论1551!!
☆、第二十一章
义勇公家的小孙女竟然已经这么大了,将门虎女,从天真烂漫出落得亭亭玉立,实在是女大十八变。
顾盈望着膝上铺平的薄毯,微微出神——有些东西似乎也没变。
白子楚归还薄毯的时候,仿佛有话要说,却被顾盈的一记逐客令给挡了回去,少女不得已只能离去,她亦步亦趋,走至门前,扶着锗色的墙,深深地回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走了。
顾盈长长的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一般的笑了一声。
但这长久的寂寥却不知怎的变得有些不能忍受,顾盈皱了皱眉,无声的转动轮椅往殿中去了。
忽然,含凉殿门外传来一声吆喝:“灵珂长公主驾到——”
顾盈豁然回首,萧瑟的风吹起他鬓边细缕长发,外头走进来一个貌美而矜傲的华贵女子,年龄与他相仿,正是太后幺女灵珂长公主。
灵珂甫一跨入宫中便挥退了跟随的人,面子上的骄傲之色瞬间凋零,眼眶也红了,她疾步走近,咬了一下红唇,颤声道:“五殿下......”
顾盈茫然的瞪大了眼,还未出声询问,灵珂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我不想去吞云国。”她像个孩子似的掩面哭道:“五殿下,我好害怕,求求你,不要让我去吞云国,我不想给那群野蛮人生儿育女,我不想的......”
她猝不及防的跪坐在地上,裙踞如莲,哭的声声凄切,字字肺腑,顾盈坐在轮椅上,垂眸望着她,眉心蹙起,浮现出淡淡的悲悯。
灵珂虽比他长了一辈,可是太后晚年所生,年岁比他大不了多少,平时娇生惯养,矜傲尊贵,此时却也哭成了个泪人,可见是真的怕极了。
是啊,离开亲人,远嫁他方,还要受那生儿育女的苦楚,一个弱女子怎堪承受?顾盈别过脸去,他想,若自己不是个残废,也许历练几年也可征战沙场,平定那放肆吞云小国,何至于要周朝女子献身换取和平安稳呢?
灵珂哭成了个泪人,浑身颤抖,一方帕子递到跟前,灵珂抬眸,透过一片朦胧水雾,看见了顾盈苍白俊秀的面孔,他微微扬起唇角,那笑容看着吃力,却莫名的叫人安心。
“别哭了。”顾盈轻声说:“女儿家需是掌上明珠,宠着尚且来不及。”他有些自嘲似的低声道:“我去就是了。”
灵珂连声道谢,她抆尽了眼泪,悄然退出了含凉殿。
殿外几个等候的宫人簇拥着她,将她引向一处偏僻的葡萄架,绿藤蜿蜒成荫,隐隐绰绰,灵珂径直走进去,皇后正坐在里头,端着一杯茶,含笑望着她。
“成了。”灵珂挑眉道:“比想的还要容易些。”
皇后撇了撇茶沫儿道:“自然,整个后宫里,数五殿下心最软,吃软不吃硬的人,你放低了身段哀求,他必会心生怜惜,不会不同意的。”
灵珂坐在皇后对面,一手搁在石桌上,上身挺拔,矜傲自负的神色与片刻前的楚楚可怜大相径庭:“皇后娘娘对后宫诸子的了解当真是讳莫如深哪!”
“长公主说笑了。”皇后微笑道:“本宫也是为了皇上,为了太后分忧,长公主是皇上太后心尖上的人,本宫自然要爱护。”
灵珂抿唇,正色道:“那接下来要怎么办?我要不要去向皇兄禀陈,让皇兄尽快下旨,五殿下联裔这事儿只有板上钉钉了我才能放心呀。”
皇后的笑意淡了几分道:“五殿下应下来的事不会反悔,你若急着去催促皇上下旨,反倒显得刻意,更会激起皇上的怜子之心。”
“那我要怎么做?”灵珂急急的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