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就是老太君的寿宴,时间也足够了。
下午杜月芷让下人将所有花草摆好,再进行调整,摆到了大房门口,那里的小丫鬟却有许多要求,杜月芷按着她们的要求重新摆过。正忙着,却见杜月茹带着盛儿过来,似是要去与杜月薇作伴,脸上身上都洋溢着光彩。盛儿高高举着伞,打在上面,遮住骄阳。杜月茹轻摇团扇,看到杜月芷在做事,故意慢下脚步,走了过来:“三姐姐,难为你有心,把二夫人的话当作令箭,大太阳底下晒着,可真够辛苦的。”
杜月芷微微笑道:“辛苦倒没什么,做事稍微上点心,才够别人瞧的。比如四妹妹你,若是认真起来,谁都及不上你,真要叫人好好恭喜才对。”
“恭喜什么?”
“恭喜你和大姐姐从归于好啊。”杜月芷看着杜月茹变化莫测的脸,笑意更深:“你这次投诚,大姐姐没少奖励你吧,我看你从脸上到身上,又与那日追着二姐姐说话时不同了呢。”
的确,那日杜月茹巴结杜月镜,还穿得颇为寒酸,现在她又开始穿金戴银,想必常氏与杜月薇没少赏她东西。
听了这番奚落,杜月茹脸上挂不住了,冷哼一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也要告诉你,常家现在已经度过危机,你识相点,还是不要与大姐姐作对,跟你刚来时那样乖乖听话,不然有的是你的苦头吃!”
“识相?不知四妹妹说的是把我绣了百日的寿图拱手相让,还是刻意巴结讨好大姐姐,就为了片刻的安宁以及长久的荣华富贵?抱歉,无论哪一样,都是我所欠缺的。”杜月芷气息沉淀,睫毛在阳光下踱了一层金芒:“请你转告大姐姐,早日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否则我就要亲自来讨了。”
大约是杜月芷的目光太过锐利,仿佛要把人的魂魄给逼出来,杜月茹慌的退了几步,结结巴巴道:“什、什么你的东西我的东西,我们……大姐姐从来没有拿过你的东西,我看你你你是被晒糊涂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盛儿,快、快打伞,我们进去!”
看着杜月茹慌慌张张走进门去,差点被台阶绊一脚,摔了个狗吃屎,小姐做派全无。抱琴忍不住噗哧一笑,连忙拿手捂住。杜月芷斜斜看了一眼抱琴:“想笑就笑吧,这里又没有外人。”
她的那个四妹妹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呢,自己的丫鬟拿四妹妹取笑,也不算吃亏。
房内。
杜月茹站在地上,把杜月芷狠狠贬低了一番,杜月薇闭着眼睛,诗儿正在为她按摩头部,听了半日,杜月薇轻轻抬头:“别说了,吵的我头疼。来人,我渴了,把牛奶拿来。”
杜月茹立在那里,等小丫鬟端了牛奶过来,自己伸手把托盘端了,然后兑了牛奶,放了些雪白的砂糖,亲自伺候杜月薇服了。
还剩下小半杯,杜月薇吩咐道:“你最馋这个,剩下给你喝了。”
杜月茹笑得犹如一朵花,将杯子端起来,喝了干净。
正喝着,听杜月薇缓缓道:“这么说,我这个三妹妹是知道那寿礼在我手中?哼,倒被她查了出来,算她没福,查出来也带不走。诗儿,把那东西拿出来,让我毁了它。”
诗儿将那幅白狸绢拿了出来,铺了开去。上面是一幅寿字的成品,用的百色丝线,初看已是惊艳,细看,那纹理分明,交横错杂,以繁复牵引简单,将寿字烘托得无与伦比。
“大姐姐,这幅画毁之可惜,这么多天也不见她吵嚷,大概是自知理亏,不能证明这幅寿图是她的。你何不如听我的建议,把它据为己有呢?”
杜月薇涂着花汁的指甲慢慢划过那雪白雍容的白狸绢,绣的实在太好,连她都忍不住赞叹。为什么这幅寿图不能是她的呢?如果是她的,那么一定会锦上添花,不会误了它生来的优势与意义。
杜月茹打量杜月薇心思活络了,揣度一阵,道:“那……大姐姐,咱们现在是否需要传话出去?”
“就传,我满心孝顺,一直在悄悄为老太君准备寿礼,被你无意间发现。我打算在寿宴之日,展示给众人,以增老太君寿宴之喜,顶上荣光。”
……
“所以,你向我要的那块珍贵的白狸绢,就这样为她人做了嫁衣裳?”
沉着压低的话语,在杜月芷耳边回荡。
杜月芷托着腮,看了他一眼:“九殿下心疼了?”
夏侯干勾了勾唇,笑意弥漫:“那倒不至于,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再给你准备一块。”
第69章 赌气
不管夏侯干再忙,总会找时间来见杜月芷。他这半年频频立功,又负责审讯两位皇子的冤案,颇有建树,圣上听了大臣的谏言,已经下了圣职,允许这第九个儿子在宫外建立自己的府邸,像他的那几位皇兄一样,只待娶亲封王,便可出宫。
皇子的府邸一建两三年也是有的,夏侯干要等杜月芷长大,所以倒也不急。
他此时更在乎的,是杜月芷过得如何。
白狸绢既真且贵,杜月芷又岂会让夏侯干再出,摇了摇头。
“想来重新绣也来不及,那我为你重新准备一份祝贺的寿礼怎么样呢?”夏侯干再问。
他如此关切,杜月芷心中暖意阵阵:“殿下毋需担心,我的寿礼自有办法。”
杜月芷也不知夏侯干是从哪里得到杜府的消息,她明明什么也没说。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夏侯干微笑道:“你什么都不说,十句话倒有一多半是骗我的,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以求得到一点你的消息。”
杜月芷歪着头,抬起眼睛,眼睛又清又亮,好似一面通透的镜子:“九殿下不会是在杜府安插了人罢?是谁?”
夏侯干轻笑。
风撩动夏侯干的衣袍,他的气息有着夜的深沉亦有着日的明锐,跟其他皇子决然不同。从前杜月芷没发觉,自从上一次夏侯干给她输内力疗心口痛,隔得那样近,她才发现,原来他眉毛微微斜飞,仿佛黑燕的侧尾,锋锐,黑亮。他的眼眸似凤,暗压四合,又似鹰,睥睨天下。他生来不是凡人,所以他亦同样不可捉摸。
杜月芷可以对其他人进行审读,偏偏对夏侯干不行,他所言所行,对她皆有影响。这样的感觉,大约就像早上起来进餐,明明不怎么爱吃青豆,却会因为他的话而多多少少吃一点。他不在身边,犹如在身边一样。
“放心,我安排的人不会伤害你,只是带一些消息给我。”夏侯干说完,又对她道:“喜欢吃葡萄吗?”
“啊?”
侍卫进来,端了一盘水晶葡萄,葡萄皮薄而亮,犹如桂圆那么大,果肉香甜,隐隐带着些酸意,汁水充盈,甜香扑鼻。
葡萄皮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像冰,又不是冰。
“用镂空的小竹筐装着,绑在石头上,放到冷泉里,泉水是活泉,放一个时辰,葡萄口感就很不错了。你尝尝看,是不是很好吃。”
杜月芷尝了一颗,果然很甜,口感偏凉,但又不是加了冰的那种大凉,反而很舒服。
“好吃。”
对于喜欢的东西,她也很克制,吃了十来颗就不吃了。夏侯干喜欢看她吃东西,自己动手剥了葡萄,又喂她吃下了不少。吃着吃着,原本白嫩的脸蛋,便微微透出几许红,仿佛杏花临雨,桃花三月。
夏侯干看着她泛着红晕的小脸,便有些按捺不住,他想亲她,但又怕吓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