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忙道:“我当然也不会累着各位姑娘,总是小孩子,玩玩闹闹,老太君看着也高兴。月薇喜欢抚琴,就让她试着写些曲子,带着府里的乐师们练一练,顺便学学如何管人。月镜喜欢吃喝玩乐,就派她负责老太君寿宴上的糕点果子,看看能不能推陈出新意。月芷平时院子里的花草摆盆连老太君都赞赏过,所以这件事可交给她来办。月茹对各府关系了如指掌,回赠各府的礼物,就由月茹与众人商议。至于小月荇,任务最艰巨,照顾怀着小弟弟的于姨娘,你姨娘若有什么闪失,惟你是问。”
说罢,故意不笑,脸很严肃地看着杜月荇。
杜月荇被朱氏一吓,忙站在于姨娘身边,手放在姨娘隆起的大肚子上,娇声娇气地说:“我会保护姨娘的,谁也不准伤害姨娘!”
众人笑将起来,老太君乐开了,叫人把桌子上的糖果点心端过去给杜月荇吃。
于姨娘爱怜地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一面对女儿柔声道:“荇儿,快谢老太君赏。”
杜月荇拿了块糕点,吃得雪腮鼓鼓的,对着老太君糯糯道:“谢老太君赏。”转身又拿了自己特别喜欢吃的糕点,高高举起,送到于姨娘嘴边:“姨娘,你吃。”
“五姑娘跟着于姨娘住,细看下来人又乖巧,秀外慧中,连喜欢的糕点也要分给姨娘吃,说来说去也是姨娘教的好,将来姨娘生了哥儿,必定也是个不错的。”朱氏赞道。
先前常氏总是不准姨娘带姑娘,一来怕姨娘带不好,二来怕她们听了姨娘的调唆,不听大房的话,所以三岁之后,总让人把姑娘抱走,或是陪月薇,或是听自己教导,连铺位也安排好了,轻易不准回去。主母的话如同将军的话,两位姨娘敢怒不敢言,得不到女儿的抚养权,又见不到女儿,那种煎熬有如油锅。
杜月茹常年长在常氏膝下,耳濡目染,本事不强,主子的款倒是拿的足足的,已经不大看得起自己的生母齐姨娘和服侍的奴仆,母女俩时常争吵,老太君听了不大喜欢,常氏更以此为借口,把姨娘们压得死死的,让她们无法通过生了小主子而拿乔。
杜月荇因为太小,一离开姨娘就哭,被常氏责罚得狠了,才慢慢接受现实。但是于姨娘不放弃,她对女儿很看重,抓住每一个共处的机会,不让女儿堕入歪道。现在也能看出成效,杜月荇虽然被常氏管着,大姐姐压着,可她心地善良,当初杜月芷进府,她就是那些没有落井下石,不去欺负杜月芷的不多人之一。于姨娘看得很清,自己怀着孩子都争不到女儿,只能在常氏下面仰人鼻息,如今常氏一失势,于姨娘就把女儿接了回去,每日关门过日子,安安静静的享受天伦之乐。
听见朱氏夸,于姨娘柔弱秀美的脸上露出几分谦虚,托着肚子站了起来,行了一礼:“二夫人过誉。”
于姨娘还还挺着大肚子,老太君忙让人掺着她坐下。灵珠亲去扶着,笑着说:“姑娘们要做的事这么有趣,老太君这一高兴,是不是就准了呢?”
准,当然准。问了姑娘们的意思,杜月茹听到自己负责各府回礼,早就心中狂喜,一直紧张地观察,此时看老太君松口了,忙道:“我们都听老太君的,愿意,都愿意。”
老太君捻了捻佛珠,语重心长道:“你们听了二夫人的话,随你们胡闹去,只一点,受了委屈不许哭,告诉到我这里,也没有多少心疼。”
“是。”
说完,除了杜月薇,都涌到朱氏身边,说说笑笑,要研究这些任务的细节。朱氏唇边含笑,一一解答,又叫过管事媳妇,慢慢讲给她们听。
常氏见木已成舟,便不再说了,她不傻,触逆鳞这种事万万不可做,只是心里不免更恨朱氏。这个平时不出声的妯娌,正在一点点挑战她的权威,吞食她的地盘,她倒要看看,一条得势的麻雀,能蹦哒到几时。
第62章 我们
天气晴朗,日光透过窗扉,半幅屏风山水盈然。
杜月芷正在写大字,写了一张换过一张,半块墨碇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最近夏侯干修身养性,说看她写的字有一股别致意蕴,连那些枯燥的文章都变得有意思起来,便请她誊一些文章给自己看。杜月芷知道他胡说,葫芦里也不知卖什么药,写字又不累人,便找哥哥借几本书,誊些文章给他。
哥哥派剑莹送过书来,顺带着有话问她。剑莹拉过杜月芷,说少爷问的,前几日三姑娘院子里的珍果是谁送的。
杜月芷何等聪明,猜到令儿做冰果那天,消息泄露出去了,也不知是谁泄漏的。她先不忙答,略试探了下,才知原来是夏妈妈找过杜怀胤。杜月芷对杜怀胤没有藏私的必要,不过这里不好说话,还是要找准时间告诉哥哥。剑莹还看着她,她不慌不忙,说这些珍果都是她私下买的,怕被哥哥知道,说她乱花钱,所以才没告诉哥哥。
剑莹松了一大口气:“这样我们可就放心了。少爷原本把果子留给了我,听到您这儿有,正疑惑呢。姑娘,您若是爱吃,也不用另外花钱,我给您送来……”
杜月芷手里执着一只小毛笔,在砚盒里蘸,蘸了半天也没拿出来,看着剑莹笑。剑莹被她看的莫名其妙,结结巴巴道:“姑娘,您,您看我干什么?”
杜月芷故意提了一句:“我们?”
剑莹闻言,脸颊飞红,从耳根子上红到脸上,薄薄的绯红色蔓延:“我……奴婢不是故意的,一时口误,口误,姑娘千万别误会!那,那姑娘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回去了。”
杜月芷看着她转头就走,差点撞上后面的桌子,走到门边又差点被门槛绊倒,忙道:“剑莹,小心点,走路别摔了,告诉哥哥我得空会找他的。”
剑莹匆忙应了,穿过院子走了。青萝从外面进来,看杜月芷正安静写大字,问道:“刚才剑莹怎么了,我看她走路跟喝醉了一样,怕她出事,叫令儿跟着去了。”
杜月芷低着头,看着那些册子,头也不抬,口中含笑:“剑莹犯傻呢,回去就好了。”青萝听的迷糊,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杜月芷继续说,就去取了清水,给杜月芷洗笔用。青萝不像抱琴剑莹他们那样会识字,盆大的字只识几箩筐,看见姑娘写字就莫名高兴,偏爱往杜月芷身边凑。
下午朱氏却过来了,原来是乡下佃户送了些野味过来,其中有一只怀孕的老兔子养了几天,竟生了一窝毛茸茸的小兔子,各房搭配着一些绸缎,送了两只。她过来看工事,顺便送杜月芷这一房。
杜月芷果然很喜欢,大家围成一团,叽叽喳喳了一阵,福妈妈去厨房拿了菜叶喂兔子。杜月芷回身,看朱氏揉着太阳穴,有些头痛的样子。
“我听镜儿说你这里有些止头痛的香,可否送我几支?那些头痛药头痛膏令我更是烦闷,感觉身体也略承受不住。”
杜月芷会制药也会制香,真的有那么一种治头痛的香,叫做和息香,原是自己用的,点了香闭目养神,燃着药的香便悄悄进入体内,既不伤身体,也没有副作用。她真找出来,松了朱氏几支,又问朱氏为何烦忧。
朱氏也不避讳,给她说了,原来是为了府里老仆不配合而烦忧。她知道三姑娘素来想法多点子多,跟其他庶女不一样,想让她帮自己出出主意。
朱氏此举也算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了,管家媳妇们聚了几次,也把命令传达下去,但总有那么些不配合的,或者不服朱氏,故意使难,不仅自己的任务没完成,还耽误别人的进度的人。不是今天这个姑娘要的东西没有,就是明天那个姑娘做好的东西丢失了。朱氏如何不知,那些下人们也不是针对玩儿似的姑娘,而是针对她。
新官上任三把火,火烧的旺不旺,还得看看底下人的配合程度。
杜月芷前世跟着良王学了不少治府之道,知道像朱氏这样半路接手,若要成功御下,必得先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虽然二夫人侧府只有正府一半大,刁奴却多很多。不如先找出几个最不服帖的刺头儿,恩威并施,重重敲打一番,令他们不敢小看您,只怕就好了。”
“老太君一向看重老奴,前日还叫我时时关照他们,月钱给足,活儿要少,不到假就随便出府门,怎么敲打呢?”
“这样有脸面的老奴是被大夫人惯坏的。我倒有个好方法交给二夫人。原本我的任务是那些花花草草,偏偏过了一日还没备齐,我一问才知道,原是府里林大家的……”
杜月芷附耳朱氏,轻启红唇,慢慢说这话,朱氏脸色疑惑,慢慢的越来越明朗,惊诧于杜月芷怎么懂得这么多。
隔日朱氏跟老太君请过安后,坐在高塌上,手边是一杯袅袅的热茶,小几上放着账本,算盘,笔墨等物,静静听着刘家的回话。
“本来等着林大家的买了花儿碟儿浆糊来,三姑娘带着我们好打扮园子,还特特分出五六个人等在那里,结果林大家的出去半日,回来了,手里什么也没有,问了两句,就开始不耐烦了,仗着自己是得力干事,倚老卖老,欺人骂人。”
这林大家的并不是府里老人,她母亲原是大爷二爷的奶妈,哺育了两个爷,老太君看重,连带着奶妈的家生子身份也高出几分来。林大家的借了奶妈的光,心思活络,成了常氏跟前的红人,不仅月钱比别人高,主子们还时不时赏些银钱衣裳等物,脸上的光跟抹了猪油似的。一向狗仗人势,在府里横行惯了,只有她吩咐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吩咐她的事儿。刘家的原是比她低一级的,因为平日做事就事论事,并不怎么巴结她,所以被林大家的恨上了。
刘家的一边说,一边拿眼看着朱氏的脸色,又凑上前小声道:“二夫人,您看这件事是移一移,还是换个人做?”
朱氏正喝茶,想了一回,眉目间隐约有怒意,吩咐道:“叫林大家的过来,我亲自问着她,这府里统共就这么些活,她还能翻出什么道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