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小男娃,一抬眼,只见菱儿还处在那里,巴巴瞧着她,纪鸢咳了一声,严厉道:“就罚你将公子的所有渔具给送到湖边去…”话还没说完,就见菱儿眉开眼笑的说了声“好嘞,主子公子放心,奴婢一准赶到前头给你们送过去”,蹭蹭跑没影了。
纪鸢顿时有些无奈,片刻后,又忍不住乐了乐,菱儿素来喜欢小孩,院子里新进的跑腿小丫鬟也素来最喜欢黏着她,方才见她跟小孩子们闹成了一团,纪鸢心里忽而就变得十分柔软了起来,她肚子还没隆起了,就开始想象往后长大了是一副什么模样了。
收回目光的时候,却见霍元擎正拧着眉,目光奇怪的看着她,纪鸢有些不明所以,晃了晃他的手,道:“怎么了,公子当真恼了?”
霍元擎抿了抿嘴,不明所以的道了句:“还是生闺女好。”
不毛糙。
还显小。
纪鸢听得半知不解,还是过了好一阵,脑子里哗地一下跟开窍了似的反应过来了,顿时双目微微瞪圆了,一时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霍元擎皱眉看了她一眼。
纪鸢牵着他的手,乐得压根停不下来。
头一回发觉,眼前这男人竟是如此的幼稚及小心眼。
第245章
湖在庄子外, 是村子里的湖, 比较大,里头鱼儿多,庄子里也有,不过比较小,鱼也多是家养的,霍元擎领着纪鸢去了庄子外头垂钓,顺道一路赏赏雪景。
外头路不好走, 雪地又未曾被清理干净,怕纪鸢冻坏了脚, 又怕路滑,摔着便不好了, 出了院子后, 霍元擎便将纪鸢背在了背上, 两人一步一步,慢悠悠的晃悠过去, 抱夏等人也极为有眼力见, 远远地跟着, 没有上前打搅。
趴在霍元擎的背上,走了没两步,霍元擎便偏头问她冷吗。
纪鸢将头摇得跟只拨浪鼓似的。
浑身暖呼呼的,昨夜睡的大炕, 今儿个早上出门又吃的多, 穿得多, 浑身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出门走了这么一小截路,背上都隐隐快要冒汗了。
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不多时,已经来到了湖边。
湖诺大无比,被一片白色包裹着,连水中的倒影也悉数全是白色的,湖面还尚未结冰,湖面上冒着白气,整片天地都连在了一起,景致甚是美丽壮丽。
湖边一处用木桩及稻草搭建了一座小亭,去时,菱儿早早便抄近道赶到了,将一应渔具、饲料都摆放好了,霍元擎却吩咐将用具挪到了一旁的空地上,直接在雪中垂钓起来,彼时,雪势渐渐变小,偶尔几片雪花零零散散的飘落,他们二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头上又带着斗笠,是不打紧的,不多时,纪鸢也手捧着暖炉坐在了一侧,霍元擎见她过来,将他宽大的斗篷一拉,直接将纪鸢整个人给裹了进去,两人静静地依偎在这广阔无垠的湖边,只觉得整片天地只剩下了彼此似的。
大概是霍元擎钓鱼极为认真,又或许钓鱼本来就是陶冶情操的一件事情,他坐下后,就开始全神贯注了,所有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远处的鱼竿上,刚开始还好,可是过了一阵,见鱼儿老不上勾,纪鸢便开始有些无聊起来。
拉拉垂落到了雪地上的衣角,理理毡帽,暖炉凉了,偷摸将手贴进他的咯吱窝处取暖,末了,又用手指头在他腿上百无聊赖的写字比划,写着写着一时没注意,慢慢往里走,然后,嗖地一下,自己的手腕忽而一下被人一把捏住了,纪鸢支着小脸,便瞧见霍元擎双眼还依然一本正经的盯着湖面上的鱼竿,嘴里却低低道了一声:“别乱动。”
纪鸢一愣,下一瞬,脸唰地一下红了,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举止有多么的不规矩。
立马想要见手收回。
手腕却被人捏得紧紧地,片刻后,霍元擎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纪鸢一眼,纪鸢小脸微微胀红,霍元擎低低咳了一声,水下鱼儿四处逃窜。
不多时,大掌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腕,又缓缓上移,握住了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纪鸢也微微咬了咬牙,两人心照不宣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缓解这一尴尬局面。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纪鸢的错觉,总觉得握着她的那只大掌用力的收紧了,抓得她指骨发白,过了好一阵,这才缓缓松开。
湖边无甚遮挡之物,偶有轻风掠过,雪花被吹到了二人的发间,纪鸢见霍元擎的斗篷上,长发上沾了些雪渍,便从怀里摸出帕子替他抆拭,完了后,又见大冬日里他额头上竟然冒了微汗,纪鸢也一并细细致致的替他抆拭了,霍元擎低头的时候,正好瞧见纪鸢手回的手,目光在她手中微顿,不多时,眉间蹙起,忽而一把从纪鸢手中将那块帕子夺了过去,看着一眼,皱眉道:“怎么还将这东西攥在身上?”
只紧紧捏着,难得有几分严肃的瞅着她。
纪鸢挑了挑眉道:“公子瞧清楚了,这可是新的,不是原先那一块!”说完,将帕子打开,冲他道:“您瞧,式样虽一模一样,可是这块帕子瞧上去要新上许多…”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想了想,又继续道:“之前那块帕子旧了,原也是图个热乎,便整日攥在了身上,正想要收起来保管的,便绣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只不过以前手艺蹩脚,帕子针脚是磕磕碰碰的,如今手艺娴熟了,绣出来虽一模一样,到底不是原先那个味道了…”
纪鸢颇有几分感慨道。
霍元擎便又将帕子夺了过去,细细一瞧,果然,款式瞧着一模一样,却不是原先那一块,想到这帕子是她亲手绣的,细细看了一会儿,只将帕子攥在了手中,不多时,趁着纪鸢不注意,悄悄塞进了自己衣襟里。
纪鸢瞧着面上未显,嘴角却微微翘起。
提到了这块帕子,忽而又想起了昨儿个在笙箫院里的那一幕,纪鸢只忍不住开口问道:“昨儿个让公子将那陈氏放了,公子是不是恼了?”
霍元擎的性子向来说一不二的,她也素来知晓,她不应当着众人的面去求情的,毕竟陈氏罪有应得,她害得不仅仅是她,还有霍家未来的血脉子嗣,霍元擎虽然狠,却在情理之中。
从昨儿个回来至今,两人便再也未曾谈论过昨儿个那桩事儿。
不知对方生没生生气,毕竟,昨儿个他松口太快,纪鸢多少有些拿不准,故此一问。
霍元擎摸了摸纪鸢的脸,让她靠在他的肩上,道:“没恼。”说着,语气一停,片刻后,又忽而道:“不过仅此一回,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路皆是自己选的,没人逼谁,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谁也怨不了谁。”
纪鸢忙不迭点头,片刻后,又忍不住感慨道:“公子说的是,鸢儿记下了。”
纪鸢乖乖应着。
霍元擎嗯了一声,低头往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并非她大度,也并非她博爱之心泛滥,谁想要害自己的孩子,纪鸢若是晓得了,一定是会以命相搏的,不过是因着,相比那魏蘅,纪鸢一直觉着那陈氏应当是个好人罢了。
她若真想害她,必有千千万万种法子,直接将那害人的东西送来,又在帕子上留下那么多破绽,她熟悉练香,可以挑选出一百种让人轻易察觉不出的香味,却偏偏选择了世人熟悉的那一种,公子虽然未曾说明,但是那日他发现帕子上的味道时反应那般大,定也是猜测出了七八分缘故的。
事情败落后,对方一点都不惊讶,好像,早就在等着这一幕似的,也丝毫不见任何辩解,直接将一切罪责认下,从那一刻起,纪鸢越发断定,她兴许并无意害她。
再者,陈氏是太太身边的旧人,代表着太太的脸面,岳家沈家人在此,霍沈两家是数十年的世交之家,交情毕竟摆在那,尽管霍元擎行事向来我行我素,毫不留情,可是,纪鸢却不愿将他推向薄情寡义的地步,更不愿他因此跟曾经的岳家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管陈氏的动机是何,毕竟斯人已逝,委实没有必要深挖。
更何况,自有孕这几月,变故一遭接着一遭,肚子里孩子还未曾出世便历经如此多的苦难,纪鸢委实不敢再折腾,就权当为了孩子的平安,为了孩子顺利降临积积福罢。
经过这么一遭,便将昨儿个那一事儿彻底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