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宣州府围剿战还有两个时辰。
由持盈重生所开启的武王之乱,胜负即将见分晓。
134、半路拦截
海东青在天空中盘旋。
杨琼踉踉跄跄地在地面追。马儿已经活活累死了,前不挨村后不着店,他只能下地用脚跑,幸而博尔吉克草原在七月间正是雨季,天上时有乌云笼罩,草丛中更有小溪,不热,更不缺水。
皮革制的马靴已经豁了个口,袜子也破得脱下来就穿不上,久经磨砺的脚底板上早已全是水泡,他只得用布条绑上几层,继续走。
纳央嘎嘎直叫,杨琼满头大汗,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沼泽中跑。
天空中浓云如铅,随时会下暴雨,他掏出地图参看,知道这里距离马泉关遗址应该已经不远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海东青带着他往偏北的方向走,而不是直直前往密谈的地点。
一道闪电扯过,雷霆万钧,大雨倾盆而下,纳央只得马上降落,杨琼将它抱起来,冒着大雨跑向不远处的山包。
山脚下有个洞窟,杨琼抱着海东青一头扎进去,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一把短刀抵住了咽喉:“什么人!”
手下人将火把凑过来,桑朵看清了这个入侵者,赶忙把刀收了:“恩公!你可算来了,快进来避避雨。”说着朝里让了一段。
杨琼把纳央还给她,自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呼地一声,坐在了地上。
洞里有七八个人,除了桑朵以外都是青年男子,杨琼粗粗一眼扫过去,便知道都是武技颇佳的,应该都是来帮着杀呼儿哈纳的。
大雨绵绵,洞外一片银白,能见度极低,杨琼歇了一会儿,缓过来了,有布夏族的汉子递给他草原上的烧酒,他谢过后喝了两口,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们很早就来了?”杨琼将酒囊还回去,问桑朵,“上回你们就帮了我,这次……”
“我们布夏人是有恩必报的,”桑朵本看着洞外,听见他说话便转回头来,“你救了我们全族的性命,这份恩情,就算是用生命来报答也不为过。不过这次也不仅仅是帮你,多的就先不说了,你一个人来?”
杨琼摇摇头:“我带了两千人,不过走的路线不一样,我让他们留在色纶河上游埋伏接应。你哥呢?”
桑朵答道:“他在一年前混入长遥,现在应该在呼儿哈纳出行的队伍中。这场雨不知道要下多久,下雨天纳央没法捕捉到哥哥的气味,我们也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动手。”
博木儿混入了长遥城?杨琼听到这个消息吃了一惊,他混进去做什么,不会只为了帮自己把程奉仪救出来吧?
这个疑惑很快有了解答。
大雨持续了一整天后,天色放晴,海东青出去巡查,带回了准确的消息——呼儿哈纳的队伍距离他们藏身的山洞只有不到半天的路程了。
桑朵一声令下:“行动!”所有人借着暮色昏黄潜入了草原。
雨季的博尔吉克草原,草足有半人高,布夏族人个个都是耍刀的好手,左右各一把,一长一短,进可攻退可守,弓腰贴着草地急速奔跑,看得杨琼目瞪口呆,敬佩不已。
十人以桑朵为首,身体半藏在草丛中,如蛇一般行动流利,纳央在空中带路,很快就找到了北狄王呼儿哈纳的队伍。
令人眼珠脱框的是,这支队伍居然只有十来个人!其中一名身着北狄王都护卫制服,蓄着络腮胡的正是博木儿,他不动声色地眼向上抬,瞥见了空中盘旋的海东青,便知道妹妹已经来了,却仍旧按兵不动,继续前进。
杨琼不解其意,桑朵低声道:“后面一定还有埋伏,得先把伏兵解决了,走!”
数人掉头向北,不多时找到一处丘陵,一名青年前去探查,发现足有五千的北狄骑兵埋伏着,草原上地势平坦,天又快黑了,一旦前方呼儿哈纳的队伍遇袭,发出信号,后面的人就会潮水般涌上来,将胆敢行刺的狂妄之徒碎尸万段。
呼儿哈纳虽然狂,还不至于蠢,知道自己招人恨,不会拿性命不当一回事。
“太多了,我们不是对手,而且也拖不起。”桑朵发愁了,十个人怎么也不可能杀掉五千人。
纳央不停地拍着翅膀,嘎嘎嘎咕咕咕没完,杨琼问:“它在说什么?”
有听得懂汉话但不会说的布夏族人用土话说了句什么,桑朵解释道:“鹰不会说话,不过纳央通人性,说不定是有什么目的,大家跟着它走。”
数人又跟着鹰在夜色中奔跑,纳央抆着草飞,带着大家来到一处草稀疏的地方,一名青年蹲下查看了一番,大声说了句话,桑朵立刻道:“挖开看看!”
稀松的泥土被扒拉开,里面有个用厚油纸包着的东西,桑朵打开来一看,是数枚小型信号火箭,应该是博木儿事先知道呼儿哈纳的计划,半路上找机会过来埋下的。
“分几个人到别的方向去把伏兵引开?”杨琼眉心微蹙,“可这样一来,万一逃跑不及时,极有可能被北狄人抓住。”
一青年笑着用生硬的汉话说:“我们布夏人,报仇,报恩,不怕死。”
桑朵也说:“这你就放心好了,布夏人世代与草原共存,逃走是再轻松容易不过的事。”
接着桑朵分派了任务,四个布夏族青年分别拿着火箭,到尽可能远而偏离前方队伍的地方去,先后放出,干扰北狄游骑兵的视线,然后剩下的人一鼓作气将呼儿哈纳连锅端了,等五千游骑兵找到正确的方向时,他们的大王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再次追上呼儿哈纳的小队,天已经黑透了,新月之夜,满天繁星,能见度极低,只有寥寥几只火把在草原上移动,成了活靶子。
亥时,第一支火箭拔天而起,瞬间照亮了大片的黑暗,北狄王的马车队顿时一阵骚乱,博木儿守在程奉仪的马车边,同行的亲卫大声向呼儿哈纳报告情况,呼儿哈纳在前面一架车内大声咆哮,下令全速前进。
然而太晚了,桑朵带领着六名刺客从草丛中跳了出来,北狄侍卫们大多甚至还来不及拔出刀就被割断了咽喉,十来个人很快就躺了一地,呼儿哈纳亲自跳出车厢,一手挥九环金背刀,一手夺过火把点燃了火箭。
信号火箭一飞冲天,但几乎是同时,又有三支火箭在不同的位置升空,呼儿哈纳眼眦欲裂,发出愤怒的吼声,像一只被困的猛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杨琼怒喝一声,枪头卷上九环刀,内力一黏之下,将刀夺了过来。
呼儿哈纳失了武器,忙又去抓尸体的武器,杨琼手中银月枪一甩,九环刀打着旋飞出去,准准地将他右手的四指齐齐切去,呼儿哈纳痛得大吼一声,握着自己手腕滚倒在地。
桑朵已经带人将十几名侍卫全部解决,博木儿一刀把北狄车夫砍成两段,撩起车帘:“程夫人,下车吧。”
程奉仪已经吓呆了,桑朵伸一手给她搭着,扶她出来。
杨琼背对着这边,大声道:“别过来!”
程奉仪微微愕然,这个声音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呼儿哈纳的胸口被银月枪刺了个透明的窟窿,躺在地上濒死地抽搐着,杨琼捡起九环刀,一手抓着他头顶的头发,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头颅割了下来。
鲜血如喷泉般洒了他满怀,一旁有布夏青年抖开一张布,将人头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