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糕里有糕的做法当真能奏效?
池小秋又从米市拎了几斤祁安糯米回家。
祁安这地儿的糯米比别处更加粘软香甜,舀出来七升,再配上三升的白米,细篾子里来回晃着淘洗干净,泡在现从甜水井里绞上来的水里。
“泡多长时间?”
池小秋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话语模糊不清带着困意:“得一天呢。”
“那便先睡。”
池小秋忙摇头:“半夜得换水。”
“那便明日做。”
池小秋又忙摇头,等她停下动作,却只能望见钟应忱的背影。
又是一个哈欠,她垂下头,正想靠着廊下睡上一会儿,却见搁在桌上的米盆不见了。
门吱呀一声,湘妃竹帘被肩膀推开,钟应忱端着盆一过,立刻又砸在门框上,响亮一声。
他的声音遥遥传来:“米在我这里,你自睡去。”
池小秋张口结舌,再次后悔当日教他喝了桃花酒。
这打家劫舍的本事,怎么便学的这么快!
泡了许久的糯米白米都鼓胀起来,叫人有种拿手一捏便能成末的错觉,但它还是有筋骨的,池小秋将它们都倒进石臼里,笃笃笃捣上一阵,抓出一把来看,只是一群米渣子,须得再来回翻上一翻,混匀了,再捣。
捣上几回,便是筛子登场的时候。
池小秋的买来的筛子比别家的网眼更小上十倍,能筛出米粉中最细匀的一层,每拍一次筛子外的蔑丝筐,就见糯米粉如雪似雾一般,纷纷洒洒落进池小秋备好的大碗中。
池小秋看了看筛子里的细渣子,把余者倒回去,再捣。
钟应忱与高溪午进门时,看着的便是坐在葡萄架下,分外认真的池小秋。
葡萄在慢慢长大,柔韧嫩绿的根须一点点往外探,不知不觉地,却又迅疾地向架外蜿蜒,逐渐与廊子的石架子连在一处,横出一片阴凉。
池小秋浑然没听见动静,直到高溪午几步跳到她面前,如同一个麻雀跳着脚叽叽喳喳:“小秋小秋,你又在做什么吃的?”
她一抬头,高溪午愣了一瞬,指着她哈哈大笑。
想是方才的糯米粉太轻太细,扬起来时扑了她满头满脸,白米粉中正露出一双茫然的眼睛,看着他们。
钟应忱嘴角也不由一弯,他瞪了一下高溪午,暗藏警告,高溪午立刻捂住嘴巴,肃脸叉手,立在当地,不敢说话。
钟应忱顺手拿了池小秋放在一边的巾帕,熟练地蘸水递与她。
“抆抆脸。”
她打量着高溪午,一脑门子问号:“你怎的来了?”
高溪午一脸恭敬之色:“我是来钟兄请教课业的。”
池小秋随手抹了把脸,看了看太阳,还好好在东边挂着。
原来世上真有兔子自家去寻老虎洞的故事。为的竟不是萝卜,而是一贯如临大敌的课业。
钟应忱瞧了他一眼,言简意赅:“我与他说完,便来搬东西。”
池小秋点头,笃笃笃又捣了起来。
高溪午跟在钟应忱后面絮絮叨叨:“钟兄啊,为何你便不能把待小秋的那份耐心,分与我一半?便是三分也行啊!”
钟应忱听不惯他一口一个小秋,便瞥他一眼道:“圣祖有训,乡间人比年论称。”
“所以?”高溪午不明所以。
“小秋小上你两三岁,须叫妹子。”
高溪午奇怪:“我不是跟着你叫的?”
钟应忱一顿,高溪午忙刹住脚。
明明这太阳好的很,可钟应忱一个眼神,他恨不得裹紧自己的小棉袄,忙满口答应:“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钟应忱这才满意。
这世间人心诡谲,他不敢全然相信任何一个无故热情相待的人。他偏头瞄了一眼乐呵呵的高溪午,既然远不得,不如就再拉近一些。
蒸儿糕轻轻一压,就成了粉末,和筛出的米粉活在一起,她把不好量,便分了几份出来,从少到多的加着。糕里已经有了糖,原本要放五斤的洋糖就减作三斤,浇上水慢慢揉捏,分出一个个白团子,放进蒸笼里。
火苗舔舐着锅底,蒸蒸热气便从笼边袅袅而出,池小秋数着时间,看差不多时再拿出来,用力揉搓,直到颜色均匀,而旁边备好的各色果干核桃仁瓜子,便在这时候揉了进去。
蒸笼里铺上一圈笋壳,白团子放在里头一压,便成了形。
池小秋戳戳他们:“这回,你们总该更好吃些吧!”
可惜她费力做出的这些白团子并不省事,等她要把熟了的百果糕拿出来时,才一碰到,心里便叫了糟。
果然,她稍稍一捏,手里的百果糕便碎了。
何止不粘牙,他们还可以粉碎如沙土。
池小秋这会庆幸,只蒸出了一笼来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