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乱想着,忽听楼梯传来只嘎嘎的声响,他坐起来往楼梯口一瞧,竟见八叔的面孔出现了,腾地一下坐起来,揉揉眼:“八叔,你怎么来了?”
“你果然在这!”八叔笑着环视下了屋内:“你忘了,这小楼还是我卖给你的。你金屋藏的娇儿呢?怎么不在?就一个人在这。”
砚泽起身拉开一把椅子对八叔道:“您坐,那股风把您吹来了?”心里只犯嘀咕,八叔怎么蹦出来找他来,他俩一直彼此看不顺眼。
“那股风?是你着家这股风。你爹这几日不知派了多少人找你,你倒好,在这寻清静。不想回家,好歹告诉家里一声,大家都担心,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这就更奇怪了,八叔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和善的关心晚辈了?砚泽苦笑道:“唉,我能出什么事,糟心事就够多的了。”
“什么糟心事?”
砚泽嘿嘿一笑:“还是不说了,我过几天就回去。”
“你媳妇还在娘家呢?老太太前几天还念叨她,你什么时候把她接回来。时间长了,你姑姑又该挑你的不是了。”
“等熬过这阵子就去。”砚泽叹道:“事情不如意,不好让寄眉一起跟我受苦。”
八叔环顾了下四周,神神秘秘的道:“是不是女人的事?我听人说你最近玩出大事了。”
砚泽一挑眉,勾唇笑道:“八叔是来套我的话,准备跟老爷子告状的吧?我就剩半条命了,您行行好,饶了我罢。”
“……嘁,你不说,我也知道,外面有女人给你生了孩子,对不对?”
砚泽一愣:“您怎么会这样想?”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八叔语重心长的道:“好几个人见到张妈抱着一个婴儿频繁出入内宅,猜猜就知道,除了你能搞出这种事,还能是谁?!”
“……”砚泽皮笑肉不笑的道:“您可误会了,那孩子是我给姑姑和姑父要的,他们没孩子,要个男婴抱养。我正准备过几日给他们送去呢,可还差个合适的乳母没着落,一有着落,我就把孩子送过去。”
“哼,你就信口胡扯吧。”八叔道:“那就是你的孩子,你自己不想养,倒要抛给别人。”
砚泽道:“其实吧,我自己想养估计也养不了了,那孩子胎里不足,前几日又冻着了,这会病着呢,怕是养不活了。”
八叔脸色一变:“那你还不去看看?”
砚泽懒洋洋的道:“又不是我的,我着哪门子的急。”
这时天冬买酒菜回来,见八爷也在,忙道:“小的再去买些酒菜回来吧。”砚泽笑道:“不用了,八叔这就要走了。”弄的他八叔非常尴尬,只好起身道:“那你就好吃好喝的继续躲着罢,我走了,不管你了。”
砚泽起身送八叔到楼下:“我就不远送了。”
他八叔挤出笑容:“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直躲着总不是办法,赶紧回家罢。”说完,转身脸色凝重的走了。砚泽则靠在门框上,瞅着八叔的背影心中冷笑:您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罢。
又过了几天逍遥日子。这一天中午,砚泽正在自己当铺里,听掌柜介绍最近收到的几件好东西。这时,天冬急匆匆的进来,在他耳边道:“您快去看看吧,那边有动静了。”
砚泽便赶忙辞了掌柜的,叫天冬驾车,急急赶到安置孩子的小院。这院落远离萧家,目前只住着张妈、一个奶娘和孩子,自从砚泽从陆家回来,就让张妈派人令请奶娘。他叮嘱,奶娘不管是谁介绍来的,如果她跟孩子感情特别好,便立即派人告知他。
苦等了几日,今天终于有情况了。张妈一见萧砚泽,就把他请到屋子的僻静处,低声道:“大少爷,今个新来的这位刘嫂,奇怪的很,一见孩子就心肝宝贝的叫,别提多亲密了。那孩子也怪,平日里我们哄着,多费工夫。见了赖嫂,一会就不哭了。按您说,她会不会是……”
“人在哪儿?”
张妈指了指对门的正房:“和孩子在那儿待着呢。”
砚泽道:“弄盆热水抬进去。对了,这女人是打哪儿来的?”
张妈道:“是我兄弟媳妇领来的,是庄上赖大虎的媳妇,我查过了,真是她。”
砚泽哼笑着点头,和仆人媳妇搞在一起,倒也像八叔的做派。才走到门口,就听里面那女人咿咿呀呀的学婴儿说话,砚泽进屋后,倒吓的她一愣,抱着孩子直愣愣的看他。
砚泽打量她一眼,面如银盆,一双杏核眼,一点樱桃似的红唇,身段高挑,但细腰丰臀,倒也妩媚。他挑挑眉,冷笑一声,没说话。
赖氏朝他欠了欠身:“大少爷。”
“你认识我?”砚泽翘起二郎腿,压着怒火。
赖氏你摇头,怯生生的道:“奴婢猜您是大少爷……就唤了一声。”
砚泽哦了声,坐到榻上,杵着下巴瞧她:“想不到赖大虎有你这么个好媳妇,我记得,他最近一年好像过的不错,被指派了发粮种的活儿,这可是个肥差。”
赖氏害怕的抆了下额头的冷汗:“多亏各位爷照顾,我们家下辈子做牛做马报萧家的恩德。”
这时,张妈抬了个澡盆进来,不一会又进来,拎来一桶水倒进去。砚泽弹了弹袖口,对赖氏道:“可惜这份差事,你没法继续做了。这孩子得溺死,以后用不着奶娘了。”
赖氏一愣,慌道:“为什么要溺死?”
张妈哼道:“问那么多作甚?!这孩子三个月了,也该洗洗了。”
“洗儿多洗女孩,这是个男孩儿,为什么要……”
砚泽打了个哈欠:“找不到孩子的亲娘,这孩子来历不明,不溺死,留着混淆萧家血统吗?!快点动手,把他洗死了,该去哪里托送去哪里!”
趁赖氏愣神,张妈一把夺过孩子,就要往水里扔,吓的赖氏双膝一软:“您行行好,这好歹是条人命,您不愿意养,可以给我,我拿到乡下喂养。”
砚泽指着门外,喊道:“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滚出去!”
赖氏眼见张妈要溺孩子,竟上前去抢:“你们不能这么做,你们不能这么做——”哭哭啼啼,简直比动刀杀她还难受。一时间她哭,孩子也哭,赖氏和张妈两厢争执下,终于崩溃般的哭道:“你们不能溺死他,他也姓萧,是大少爷您的兄弟——”
“……”砚泽听到真相,但远不如之前设想的兴奋,只有无尽的愤怒。他起身冲到赖氏跟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恨道:“我就知道是这样,到底是亲老子亲娘,几天没动静,八叔就绷不住了,接着你也跳出来了!不忍心别人溺死你的亲骨肉,你又为什么把他丢给我这不相干的人?”
张妈一听,把孩子放到榻上,也转身来打赖氏。于是砚泽就让张妈接手了,他则坐回榻上,瞅着这女人咬牙启齿的发恨:“你们干的好事,我被你们祸害的,半条命都丢进去了。”
赖氏哭天抹泪的道:“八爷说这孩子从我肚子里爬出来,以后还得做奴才,不如说成是你的,丢给你,再不济也能做小半个主子,这辈子不会受苦……”
难怪八叔常见不在家,原来是在乡下和奴才的老婆搅在一起了。你砚泽有种虚脱无力的感觉,一时无语凝噎,良久他冷笑道:“你别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得把你和孩子一并交给老爷子,治八叔的罪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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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八叔被老爷子打的皮开肉绽的时候,砚泽并不在场。等一切尘埃落定,打听到八叔被关到柴房里了,砚泽才亲自捧着一顶香炉,叫下人打开柴房,笑嘻嘻的走了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