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做的最出彩的一件事,就是找到了小涛,以前我远远看着他,不敢上去相认,是看着他衣着光鲜的,又是学校里的好学生,自己却是个农民工,什么也不会,根本没脸去认,那时候心里虽然憋着一股气,总幻想着要是有朝一曰发达了,一定要去那个女人面前炫耀下,让她知道什么叫后悔,然后再把小涛带回来。”
“但是现在真的好起来了,我又犹豫了,在那个女人面前炫耀下有什么意思?只会让小涛现在的生活变乱,他要是接受不了这种事,又怎么办?万一出了乱子,我就是后悔都玩了,所以还是算了吧,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虽然我是有些难受,每次看到他就算从我身边走过,也只是看陌生人的眼光,就想哭,不过那说起来也没什么。”
…………一辆黑色路虎揽胜行驶在羊城街头,副驾驶座上依旧是喷云吐雾,何建民脸上也是满脸笑容,嘴里不停说着话。
而这些话也让开着车子的周明落一阵沉默,他的确没做过父亲,不了解这些。
不过听了何建民的诉说,他也能想象出那种心情,天底下任何一个父亲,在和儿子抆肩而过时对面却是拿看陌生人的眼光看你,那种感觉恐怕没几个人受得了。
想哭,恐怕都是轻的。
但为了儿子着想,不想让他小小年纪都受到大刺激,害怕他受不了,父亲也只能把这一切都藏在心底。
还是经常默默的在远方关注,看着他好自己就好。
而至于何建民所说的这辈子最光彩的事是找到了小涛,周明落也颇觉得不容易,那边这些年本就一直在寻找,只是一直没有音信,记得几年前终于从那边一个远房亲戚口中得知对方来了羊城,后来他就又一个人赶来羊城,按着以前的地址去找,却又扑空了。
因为原来的地址已经拆迁了,物是人非。
扑空了,消息似乎断了,但何建民一点没有放弃,一直在附近问询几年前住在这里的人搬到了哪里,足足问了几个月才终于打探出一点信息来。等这次真的找上门时结果也再一次打击到了方建民,他找到的是曾经那位大表嫂,对于他的上门,对方除了惊讶之外就是冰冷了,直说和他早没了一点关系,而当何建民问起儿子的事时,那边竟然说是得病去世了,让他以后不要再烦她。
何建民当时却是深受打击,不过又意外发现那边家里还有一个孩子,按年龄计算应该和小涛差不多大,但他去问时,那边那位曾经的大表嫂却是说那是她和后来的老公生的,更再次冷脸告诫不要去烦他,甚至很鄙夷的扫视何建民,说什么看看你现在的德姓,她当初怎么会瞎了眼嫁给他之类。
何建民再次被打击,却也大致相信了这事,毕竟那边和别人结婚若是再有孩子也不值得意外,不过他也是不信邪,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跟着那个孩子好多次,偶尔见到他有次磕碰之类的受伤,才等那边走后搜集了一些血液和表皮组织拿去做检测,终于得知那就是他儿子,他的儿子并没有如前妻所说的那样病死了。
这个故事虽颇多周折,但最终的结果却让他很是欣喜的和兴奋,也经常说自己这辈子最值得自豪的就这一件事。
“呵呵,那你平时应该去多看看他的,怎么才是两星期以前看过一次?”沉默了片刻,周明落才笑着道。
的确,以前何建民在边南省其他地方打工时,几乎每隔一星期都要跑来羊城一次,然后远远看看儿子,哪怕为了这几眼都要奔波好久,却也从来没叫过苦累,怎么反而现在他在羊城了,生活好了频率却反而低了?
这绝不是这个父亲不想儿子了,只从他刚才的话里就能读懂很多东西。
“那不行,我现在沾了你的光才能有这样的工作,说出去也算出人头地了,但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学,就要踏踏实实去学,不然我丢人没关系,但总不能丢了你的脸。”周明落疑惑的看来时何建民却轻轻一笑很平静的道,“说来也可笑,要是我上学时知道努力就好了,说不定也不会这么没出息。”
一句话周明落再次默然,怪不得他去看儿子的频率低了,甚至当自己在办公室里听说他只是两周前才看过儿子一次后,准备放他几天假让他去多看看时,这边还不答应。
虽然他没答应,可周明落也能看出他的意动和犹豫,几乎是死磨硬拽,才把何建民从玉器行里拉出来,上了陆虎开向那位表侄子所在的中学,原来这根子在这里。
他要不是亲自开车过来估计这边还不出来呢,不过这样也好,他也可以认识一下这个表侄子。
“其实有些东西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慢慢学就可以,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的,你也不用这么拼。”他是怕丢了自己的脸而已,周明落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琢磨了一会才再次笑着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何建民再次笑笑,“不过这事我自己心里有数,你要还当我是你哥,就别劝了。”
他的确知道了努力,一个人三十七八的年纪就算木讷,却也肯定有自己的各种意识和主见,就比如面对李东阳他会一直叫着李总。
这样的称呼不是因为见外,而是尊重。
“呵呵。”周明落再次干笑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