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非白忙于新年大朝会的准备,我怕耽误他的午休,自己也忙于年底封账,而且大朝会以后,我也要接受内外命妇的朝贺,我便起了个大早,一上午,与齐放一起成功封帐,午时便笑嘻嘻地到碧莹处蹭了一顿中饭。阿黑娜她们做的西域烤肉就是好吃,我便央碧莹在今日家宴上也准备一些,正好可以让非白尝尝,碧莹欣然应允。
歇 了午觉起来,我拿出我玉人堂的镇店之宝乌玉美发膏,让薇薇和诡画都我们俩染发,到底是经林神医改良过的,加了多种名贵药材,什么何首乌、雪莲花的,我一下子年轻了五岁,碧莹则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我同碧莹又换上了莲花的,我一下子年轻了五岁,碧莹则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我同碧莹换上了那件宝蓝闪缎的吉服,过了一会儿,于飞燕下了朝直奔燕子楼来,看到我们,惊艳了好一阵子。
我们笑看说了一会儿话,珍珠带着一大帮孩子和新年礼物过来了,也是一堆惊喜的欢呼。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碧莹 的容颜展露了久违的明艳和愉悦。
珍珠来的时候让坠 儿捧着一具古琴,笑道:“你大哥是个大老粗,却偏成天嚷着三妹妹的琴艺如何冠 绝天下,孩子们从小听到大在,刚听说你回来那阵子,孩子们天天嚷着要听,这是小雀和小免用压岁钱买 了送给干娘的,说是要听干娘的天籁之音。”
小狼多问了一句:“阿娘,啥叫天籁之音?” 碧莹被珍珠 善意的谎言给逗笑了,便应了下来。净手焚香后,便弹起一首《戏莲》
结果等一曲终了,众人皆如痴如醉,只有于飞燕打起了呼噜。
众人赶紧狠狠摇他,于飞燕咂巴着嘴醒了过来,抆 着嘴角边的口水,感叹 道:“听三妹妹的琴声,一准好睡。”
众人一阵嘘声,然后哈哈大笑。
碧莹温笑道 :“大哥还是老样子,一听我的琴声就想睡。”
小兔嗲嗲地说了声:“干娘,小兔 要听皇姨父上次弹的,那个那个。”
我和于飞燕当时就一呆。
好在碧莹也不生气,亲了一下小兔子,疼爱道 :“小兔 子乖,干娘给你弹《长相守》啊。”
“碧莹,那个,”我咳了一下,“咱别勉强,还是弹‘喜羊羊’吧。”
小狼立刻举手欢呼 ,可是碧莹却微微一笑,对我轻摇了摇头,闭上眼后深深呼吸,再度睁眼时,她恢复了平静,嘴角含着一丝轻笑,纤手维扬,一曲动人的《长相守》响了起来。
优美 的音律盈盈流泻在燕子楼中,我们从未听过如此宁静平和的《长相守》……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那是碧莹心中的《长相守》。
我们正听的感动,忽然不远处又响起一阵琴音,也是一首《长相守》。却是充满了爱的热情和幸福感,碧莹停了下来,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复又抬手弹起,两股音律的节奏渐渐交汇在一起,仿佛一冷一热两股泉水,渐渐交融,滋润心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曲终了,碧莹长长地舒了口气,琥珀瞳中略有恍惚,而我们只听得如痴如醉,差点没回过神来。
倒是一阵掌声响起,我们这才醒了过来。扭过一看,却见是非白正含笑站在门口,碧莹微讶。随即随众人起身行礼,非白立刻宣免,他大步走到碧莹面前,赞道:“犹记少时曾听过安和公主的琴艺,不想如今已经出神入化了,竟引得朕技痒,忍不住摆弄一番了。”
“陛下实缪赞了,”碧莹优雅的垂首道:“陛下的琴艺天下冠绝,妾之薄技乃是萤火之光,如何堪与明月争辉。”
“安和公主过谦了。”非白淡笑如初,”着实好琴艺,最终竟能挣脱了朕的琴曲,朕最后倒是跟着大妃的曲调走了。”
非白同碧莹寒喧了几句,抱起了最小的小兔子,逗她玩了一阵。
小兔子甩这两条冲天辫,两只小胳膊抱着非白的脖颈,嘻嘻笑道:“小兔子最喜欢h皇姨夫了。”然后献上香吻,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非白笑得合不拢嘴,凤目中闪着无限怜爱,伏低身子也亲了亲小兔。身后的冯伟从早就端上一个大紫檀托盘,红丝绒上齐齐地放着几串水晶手链,非白便取最小的一串,给小兔戴上,然后招手让其他孩子过来,含着温暖的笑一一亲手为他们戴上。
我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中微堵地低下了头,暗叹“:非白是真的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周时,祭过天地先祖,我同非白,还有原氏宗亲来吃过年夜饭,便摆着宴燕子楼一起守岁,小兔到处乱窜,不肯吃饭,惹得珍珠埋怨了几句,非白便好脾气地替珍珠抱起小兔,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还亲自喂了一口鸡脯,小兔还真给皇帝面子,张大缺了门牙的小嘴巴一口吃了下去,然后赖在非白身边,不肯回珍珠那里了,“陛下倒像是换了一个人,连琴音也温暖了不少,方才竟是在劝我重新报作。”
我心中感怀,这时阿黑娜走了进来,为我和碧莹郑了一杯酒,我便接下来,同碧莹对饮了起来、
阿黑娜今天戴了一对鎏金的耳环,身边的素丽塔也戴了一对一模一样的,我心中激动,她们初到长安时,阿黑娜曾说遭过洗劫,而这对耳环不是从西域带来的。也不是我送的,而且以素丽塔的身份,也不应该同阿黑娜戴一样的耳坠啊。
阿黑娜轻轻摸了一下耳环,然后端起金樽,递到非白面前,那时非白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喂小兔上,素丽塔正好走到于飞燕那里,于飞燕正同素辉谈着什么快意之事,笑得前俯后仰,根本没有注意素丽塔也快递地轻摸了一下耳环,然后倒了两杯酒放到他们面前。
我一愣,屋子里的烛火不是很旺,但是她袖子里有光微微闪了一下,我立刻把桌上的盘子飞向素丽塔,大喝:“酒里有毒,有刺客。”
众人皆惊。果然那个素丽塔一个翻身,躲过银盘,她飞身晃到非白面前,摘下耳环扔向非白,非白抱住小兔把桌板翻过来,挡住了她的暗器,不想那耳环竟爆开了一道毒雾。
非白抱着小兔滚到一边,场中立时大乱,于飞燕立刻飞起一脚,正中素丽塔的心窝,然后把怀中的毒酒洒到她的脸上,她脸部立刻焦黑了起来,痛的大声嘶叫,不到五秒钟便昏厥过去,脸上臭气难闻。
于飞燕厉声对着阿黑娜喝道:“你是何人,安敢行刺?” 突厥跟来的那些侍卫一个个从四角取了刀剑围住我们。
碧莹吓得花容失色,本能地要保护小雀,小虎先反应过来,喝了一声排阵,动物园手上戴着银饰,变成了一把把护驾 的利器。挡在女眷席前对抗那些武功高强的刺客,保护我们。
幸得韩太傅及时带人跃进来,素手微扬,阿黑娜仰头避过,脸上的人皮面具掉了下来,露出一张美丽而疯狂的脸来,我认出来了,竟是那个倾心,也就是明风卿。
韩先生大喝道:“大胆明风卿 ,陛下早就料到你会前来行刺,不想你竟然恶毒至此,连孩童也不放过,更何况安和公主是你唯一的亲生女儿,她已被牵累了半生,你这做母亲的竟如此狠毒?”
明风卿冷冷地看了一眼震惊的碧莹,一句话也没有跟碧莹说,只是扭头狠厉的看向非白,“原氏狗贼,一个不留。”
非白快速将小兔扔给齐放,明风卿 就乘这个机会,将兵刃直直地刺入非白的左胸,碧莹和珍珠都疯狂的大叫起来。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直冲了上去,根本没注意那个突厥男杀手在我身后,小忠怒吼着,身体暴涨了近一倍,扑向那个男杀手,活生生的将他撕裂了,这时,毒雾开始蔓延,青媚护着珍珠等女眷抱着孩子一个个自燕子楼跃下,明风卿 和四个男侍卫仍在企图靠近非白,我同于飞燕冲上前去,护住非白。
韩先生飞身过来,一掌劈死一个杀手,明风卿的注意力忽然转移到我身上,举起兵刃向我连功,眼神疯狂。小忠飞身过来,挡在我面前,可她却冷着脸低声道“没用的畜生。”手起刀落,便将小忠拦腰斩断,鲜血四溢。
于飞燕恨明风卿不顾妇孺,并不留情,接过于虎扔过来的九环刀,用尽全力刺向明风卿的后背。
这时摇雪狼和程东子也乘机消灭了其余的突厥侍卫,合力砍下了明风卿的头颅、
仿佛是命运的恶作剧,明风卿的头颅从二楼飞落,不偏不倚地滚到走在最后的碧莹脚跟前,于大哥和我满面血迹地飞身下楼时,已经来不及了,宫人吓得大叫,明风卿的琥珀瞳凄厉而绝望地看进碧莹的眼里。
我想让青媚去处理时,已经晚了,也许是血缘的牵引,又许是这个血腥的场景刺激了碧莹记忆深处悲伤而恐怖的往事,碧莹定定地瞪着明风卿,慢慢地跪倒在血泊之中,颤抖着双手捧起明风卿的头颅。
“不要碰她,碧莹,快放下!”我大声叫着,“她已为仇恨失心疯了,已经不再是你的母亲。”
可碧莹却恍若未闻,失魂落魄的捧着那血淋淋的头颅站起来向外走去,青媚及时截住士兵,不让人伤害她,只让人将她团团围住,燕子楼前不断涌入听闻圣上遇刺的消息而赶来的龙禁卫,灯火如昼。精神恍惚的碧莹 步履蹒跚的来到洁白的雪地上,长长的红色下摆沾满了亲生母亲的鲜血。沿途拖曳了一路,映在雪白的大地上甚是触目惊心。于飞燕和我只得施轻功慢慢靠近。于飞燕满面紧绷,“碧莹,快,快放下。”
碧莹慢慢转过身来,浑身都在打着战。她看着我们,琥珀瞳中藏着无尽的恐惧和哀泣。
我明白了,碧莹想亲自安葬自己的娘亲! 可是,上天为什么要对碧莹这样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