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没有说这首诗是自己写的,因为太后对自己的诗才虽然是大加赞赏的,但是这首诗是有很大的意境的。如果说是自己创作出来,未必能够让对方触动足够大,因为这首诗的意境非常符合道家超凡脱俗的思想。能够写出这样的意境的应该是饱经风霜,有了一定年纪的和阅历的人才可能有这样的心境。因此他假借是自己师父逍遥子所为。
果然,一听这话曹太后眼睛一亮,说道:“哦,你师父恰好写了一首诗跟我说的意境一样?你说来听听。”
卓然吟诵郑板桥的《山居》:
一间茅屋在深山,
白云半间僧半间。
白云有时行雨去,
回时却羡老僧闲。
这首诗通俗易懂,妙就妙在它所描绘出来的那种诗意,追求的人闲心闲的奇妙境地。而这种心境又恰好是被凡尘俗世烦扰了大半生的那些饱受了精神压力的成功人士最渴望得到的。而这些成功人士中,曹太后固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她饱受的压力更不是外人所能够承受的,从她进入皇宫成为皇后开始,就一直承受着各种不同的压力。其中大部分是来自于她的丈夫宋仁宗。
宋仁宗几次要废掉她的皇后之位,而各种各样的嫔妃不停的跟她争宠,想夺取她的皇位。丈夫对她冷落,跟她貌合神离,使她年近半百,膝下却没有一儿半女。虽然宫里的这些孩子都叫她母后,实际上她知道,这是她的皇后地位得到的称呼,而不是她自己。
没有孩子,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而丈夫死了之后,养子英宗也不省心,脑袋有病,闹个天翻地覆的。逼着她没办法垂帘听政,不仅要料理后宫,国家大事蜂拥而来,让她接应不遐。
她真的感到累了,累的甚至想好好的哭一场。这是她为什么会花五天时间,关上门静静的听这来自终南山道姑说的一些隐居的故事的原因。
正是由于有了这种渴望,渴望超凡脱俗,不受凡尘俗世的困扰的这种心境的追求,使得她对卓然吟诵的郑板桥的这首诗有着极大的震撼,不由得呆住了。
是呀,在深山之中盖一间茅草房,白云不时的从脚下悠悠飘过,甚至缓缓穿屋而过,半间屋子都隐藏在牛奶一般的白云之中。那是怎样的一种仙境。
过了良久,曹太后长叹一声。说道:“可惜啊,这样让人羡慕的日子只能属于他人……”
卓然也是喝了几杯酒,脑袋有些发热,脱口说道:“娘娘垂帘听政执掌皇权,生杀予夺一语定之,还有什么是娘娘所做不到的呢?”
“这个‘闲’字,就是皇权所做不到的。”
卓然摆摆手说道:“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
卓然引用的汪国真诗词名句,再次准确击中了曹太后的心境。她扭头过来盯着卓然,嘴里喃喃地念着:“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对呀,想做就去做,再不做就该老了。”
卓然笑了,说道:“这半山茅屋再题写一副楹联,就更完美了。”
“哦?什么楹联?”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这是明朝的陈继儒《幽窗小记》中最着名的一句,那种意境更是让曹太后怦然心动。
她呆立良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对卓然甚为赞许地点点头,然后对一旁的任公公说道:“去把官家叫来,还有韩琦和欧阳修。”
很快,他们三人便都来到了凉亭。看见卓然已经在那了,韩琦和欧阳修都朝他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躬身而立,静等着皇太后吩咐。
曹太后缓缓把目光扫视过去,说道:“哀家叫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哀家要到终南山去隐居。皇权从今而后就交还给官家。官家病情也好的差不多了,也该自己亲政了。你们两个要尽心辅佐官家,就像辅佐哀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