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阿古大提着狼牙棒冲出大帐时,位于东侧两三里之外的前营方向已经炸了锅。黑夜之中,喊杀声夹杂着火器的轰鸣声传来,嘈杂而喧嚣。火器的闪光像是天际的一道道闪电一般闪动着,四处营地中女真兵马惊慌失措的叫嚷和咒骂声传来,泥水被踩的哗啦啦的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屎尿搅动之后的恶臭味道。
这一切,让完颜阿古大有一瞬间竟然不知所措了。适才梦中的场景何等的美妙,突然间便要面对眼前这种情形,倒像是忽然进入了一场另外的噩梦之中。
但很快,冰冷的雨滴便让完颜阿古大清醒下来,毕竟是身经百战之人,一时的恍惚之后便迅速恢复了冷静。
“对方攻击的是那一处军营?出动了多少人?格日乐,哈拉图何在?”完颜阿古大大声喝道。
“大首领,目前情形不详,只知道是前营方向遭到了攻击。天太黑,雨下的太吵闹,对方攻到营前才被发现,所以……”两名亲卫营将领忙回答道。
“他娘的,老子要听这些作甚?整顿亲卫营,跟我冲。”
完颜阿古大大声骂道,一叠声的催促兵士牵马过来。几名亲卫营将领连忙大声吆喝,集结狼牙棒亲卫营骑兵上马,完颜阿古大提着狼牙棒在手,策马踩踏着泥水带着数千亲卫营骑兵朝着前营作战之处冲去。
雨水打在完颜阿古大的头脸上,湿透了他的头盔。这还罢了,胯下的马儿有些趔趄。地面泥泞湿滑,营地之间的地面早已踩的坑坑洼洼。天又黑,地又滑,战马的速度根本快不起来。完颜阿古大心急火燎,猛力踢打马腹催动马匹,马儿吃痛快跑,但没跑出几步,便一个趔趄摔倒在泥水里。幸亏完颜阿古大身手敏捷,一下子从马上跳了下来,这才避免了跟着马儿一起滚翻在泥水中的窘境。但饶是如此,完颜阿古大还是被溅了一身的臭泥水。紧接着身侧亲卫营的战马也都纷纷摔倒,都是因为催动马匹快跑做所致。有几匹马儿摔断了腿骨,发出稀溜溜的悲鸣之声,在地上翻滚挣扎。
完颜阿古大连声怒骂,但他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对方为何挑着今晚发动袭营?恐怕是有所算计。今日首先因为下雨,营地里的篝火是没法点起来的,没了篝火的照亮,整个营地里便是黑漆漆的一片,一旦乱起来便会像是没头苍蝇一般乱撞。而且今天的雨一直不停,稀稀拉拉的声响会掩盖住对方潜行的脚步声。特别是雨滴打在帐篷上的声响其实是很大的,而这个时候绝大多数兵士只能在帐篷里躲雨。警戒的兵士在高高的了望塔上也看不清敌踪,更因为满营的雨打帐篷的声音会被闭塞听觉。再者,地面湿滑泥泞,兵马无法快速的支援被攻击之处,就像眼前,自己想快速赶往被袭营之处也是欲速不达。
这种种的情形,绝对不是偶然,必是对方故意的选择。完颜阿古大深信这一点。因为他的对手是林觉。他现在对林觉已经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和不屑之心了。那是个强劲难缠的对手,他已经调动了全部的精力和能力去应付这个对手了。
“弃了马,赤足跑过去。”完颜阿古大当机立断。既然己方不能骑马奔跑,对方的袭营兵马也必然是步兵,倒也不用非要骑马作战。穿着靴子肯定还是难行,但赤足奔跑会好很多。这不啻于对付泥泞路面的一个好办法,赤足的脚掌往往比任何靴子都管用,既不打滑也不会沾上太多的泥团。
不得不说,完颜阿古大之所以有今天,并非偶然。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豁得出去。这才是三月中,虽然春意勃发之时,但是泥水却是冰冷的。赤足踩进泥水的感觉可想而知。但完颜阿古大和他的手下兵马可不是老爷兵,关键时候他们都能豁得出去。当初和耶律宗元交战时,一次初冬寒夜里,完颜阿古大偷袭辽军军营便是命手下人光着身子泅渡一条已经结冰的冰河,然后出其不意的冲入对方军营中,斩获敌将首级取得胜利。跟那比起来,眼前此事不值一提。
五千亲卫赤足跟着完颜阿古大狂奔而去,前营就在两里之外,倒也并不远。奔到半路上的时候,前方有一小队人马跌跌撞撞的迎面奔来。完颜阿古大还以为是袭营的兵马,正欲准备拼杀时,对面却抢先开口了。
“是谁的兵马?我是铁木尔,哪位兄弟的兵马来援?”因为是从中军营方向冲来的兵马,所以对方可没有误会,提前叫喊道。
铁木尔是前营一名副将,完颜阿古大岂能不识,于是厉声喝道:“铁木尔,是我。多少敌人袭营?前营情形如何?”
铁木尔听出是完颜阿古大的声音,忙大喜冲来叫道:“原来是大首领。袭营的敌人不多,怕是只有万余人。”
完颜阿古大听了心中一松,松了口气。只有万人袭营,那绝不是突围,只是袭营而已。对付袭营和对付突围可不同,若是对方想乘机突围,那么自己可要立刻下令吹响号角,则所有兵马便要展开行动。对付对方突围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如果敌人选择朝着西边一个方向全军突袭,则西侧兵马立刻增援过来。山岗东边的兵马因为距离远,绕行山岗增援是不可能的,那便会直接进攻山岗,攻下山岗后再袭其脊背,这是最快捷的抄近道的增援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