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明桑深深凝视着她,她的瞳孔仿佛也蒙上盈盈水光。他笑容未敛,强提一口气:“其实……比起得到江山,我更愿意得到你……我从未想过那么残忍的杀你。”
他语声渐微,温柔如初,“那次在鬼域……我就知道我根本下不了手……明知道你我是受了诅咒的宿敌……却还是身不由己的想靠近你……”他笑容凄凉:“……我只想你喜欢我一点……一点点就好……”
“姬如风……”若樱的眼前突然一片朦胧,她使尽全身的力气往回爬了两步,握住了纳兰明桑的手。这双手原来修长白皙,如玉雕成,美的无法言说,常令天下女子羞于出手,现在却伤痕累累,指甲悉数脱落,血肉模糊,
这是他疯狂挖掘石头救她所至——在洞里找不到她,但凡看见一个人被埋,他就疯了般的搬石头,刨石头。
大颗大颗的水珠如珍珠般的滴落在他的手腕和脸上,纳兰明桑勉强抬起头,醉人的眸光越来越迷离,也越来越涣散:“你为我哭了?咳咳……是心疼我吗?……我就要走了……你以后也不用叫我扫把星了。”
若樱见他的头越垂越低,因无力支撑已快挨至地面,口中的鲜血也越溢越多,知他已是弥留之际,她只能这样紧紧地抓住他的手,面上甚至犹带了三分笑意,“姬如风,你是福星,怎么可能是扫把星呢?那是我逗你玩儿的,你不要走,还是留下来气我吧!不然我以后一想到你就会哭。”
听到这话,纳兰明桑突然又将头抬了起来,他艰难的伸手,揉揉若樱漆黑而又凌乱的青丝,柔声轻哄:“不要哭,我最怕你哭,虽然你不喜欢我……可我仍然怕你哭。”他唇角溢出的血浸湿了地面,目光却沾染着笑意,眷恋不舍。
他仍然笑着,人却气如游丝:“你……你常怕我毒死你,咳咳……其实你的眼泪是世上最毒……咳咳,比溶岩还能蚀人……我好后悔当初利用你……使你这么恨我……人生……若只如初见……”
“轰!”然一声巨响,纳兰明桑已无力抵抗,沉重的石门即刻砸了下来。
他身上的血肉瞬间迸射开来,但他的上半身依然安静的伏在地面上,一张俊美绝世的面容执着望着若樱,不肯埋入尘埃。
“太子,凤王,你们在哪?”蓦然,几道声音相继传来。慕容喾心头又惊又喜,是南海老叟和阿旺来了,还有风卫和雨卫。
“啊!世子,世子……呜呜……”
“世子……你……呜呜……”蓦然,纳兰明桑的八朵解语花急匆匆的飞奔而至,看到世子的惨状,八朵解语花顿时悲怆欲绝,扑倒在石门上痛哭哀号,涕泪泗流。
若樱怔怔地握着那只手,在一片喧哗声中,南海老叟飞掠过来,用力将她的五指拨开,于是连那只手也坠落到地面。若樱面无表情的缓缓收紧五指,掌中余下撕心的灼热。
突然,“嘭嘭嘭!……”的声音连续不断的响起,八朵解语花不约而同的一头撞死在了石门上。滚烫的鲜血如泉涌般撒了一地,浸湿了纳兰明桑的上半身……
山体一阵剧烈地抖动,地洞塌陷了。
阿旺和南海老叟背着、拉着,拖着昏迷的萧冠泓、宇文腾、慕容喾、天耀麒,拼命往麒麟山的出口而去,雨卫背起若鸾往前狂奔,风卫负起若樱也一步不敢停。
若樱回首,呆呆的遥望着那道水帘洞一样的瀑布,眸中无波无绪,心里却像是裂开了一条缝,鲜血淋离,不知何时能愈合。
……
北玄赤凤候府。
牡丹花事了,荔枝上桌。由于是初夏的缘故,天气还不太热,暖暖的、清新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这种天气既可以赏花踏青,又可以举家出游,或约几个亲朋好友把盏言欢,也可以一个人独自静坐享受安谥的气息。
绿树成荫,鲜花盛开的樱院。
姹紫嫣红的花架旁摆放着一张湘妃竹的凉榻,高大的树木树冠交织在一起,洒下一片凉阴,若樱慵懒的斜倚在塌上,面无表情的望着不知名的某处,黑幽幽的眸中无喜无忧,一眼望去,看不出任何情绪。
若鸾静静的打量着她,她似有所感,也抬头迎视着若鸾明媚的星眸。
许久之后,若樱嘴角噙着淡笑,朱唇轻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院门那太阳大,没得把你晒黑了,进来吧!”
若鸾的两只小手紧紧攥成拳头,不由自主的握了握,尖利的指甲刺进掌心,似乎是想给自己打气。她眸中飞快闪过一道幽光,半垂着头,缓缓地走了过来。
------题外话------
写这章我哭了,咳,我的八朵解语花啊~
正文 149 说人话!
湘妃竹榻边安放了张矮几,上面的白玉盘子里盛放着新鲜水灵的荔枝,水晶盘子里盛着桃子,还有各式各样精致的点心和茶水。若樱又命四卫放了一张躺椅在树荫下:“坐吧!”
若鸾轻拂着裙子,乖巧的坐了下来,柔声道:“姐姐,妹妹已准备将凤临阁让给姐姐住,今儿就是为这事来的。”转头对身边的丫鬟道:“把盒子呈给大小姐。”
明霞嘟了嘟嘴,磨磨蹭蹭地上前,双手捧着一个精美华丽的盒子奉到若樱面前,声音带着几分忿忿和幽怨:“大小姐,这盒子里是凤临阁所有物事的清单,您若是不放心,请核对一番,也免得往后说……”
“死丫头,把你宠的没边了,要你多嘴!还不退下!”若鸾星眸一瞪,娇声轻斥。
明霞嘴唇翕动了几下,眼里全是阴霾,终是放下盒子,不甘的低头退下。
若樱微眯着眼睛,锐利的视线从明霞身上缓缓扫过,见她在自己的视线之下头越垂越低,身躯微微发抖,方堪堪收回目光。旋即她用手缓缓轻抚盒子,沉默良久,末了还是把盒子递给雨卫,淡淡地道:“交给你了。”
“是,属下这就去核对。”雨卫和风卫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倒不是贪这点财,而是这本就是凤王之物,往后是要一代一代往下传的,相当于传家宝的东西,不管珍贵不珍贵,落在别人手中总归于心难安,尽管这个人是凤王的妹妹,那也是无权拥有的。
若鸾见她一副淡然置之,满脸无所谓模样,似乎对凤临阁还回她手上一点喜意都没有,不禁有些不能理解。“姐姐,你自己不清点清点?心里也好有个数,那里面有好些个东西是绝无仅有,价值连城的啊!”
若鸾对凤临阁的感觉与若樱是悖然相反,按她说,是真不想将凤临阁归还,可娘如今去了清心观,没人替自己撑腰,尽管她一拖再拖,奈何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借口了,不得不物归原主。
凤临阁回到自己手中又如何?许多事情还是不能挽回和改变!若樱脸色黯然的叹了一口气。
如今距离雪山一事已整整两月,当日山洞塌毁,他们一行人俱都身受重伤。各自的侍卫吓的半死,他们全然未料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都小心谨慎的将凤凰山围得跟个铁桶一样,就怕敌人偷袭,却没想到敌人是从麒麟山的暗道神不知鬼不觉的攻入。
因诸人伤势严重,自是不能长途跋涉,于是南海老叟将他们带到雪山老人处救治。
若樱伤在右肩,全身大伤小伤无数,令人庆幸的是一张脸没被砸坏;宇文腾伤及头部,内伤颇重,好在身上因为青龙鳞甲,倒是没有破皮流血一类的外伤;倒是萧冠泓,伤在肺腑,总算柳生医术了得,救治及时,并没落下什么病根,只需多养养就好了。
慕容喾算是几个人伤势最轻的,但也受了不轻的内伤,把个雪山老人心疼的不行,没少把雪山上的珍奇药材给他用。
尽管还需养伤,可几个人都不是闲人,无福静养。尤其是宇文腾,萧冠泓要在北玄忙碌和亲一事,车遇虽有不少治世之能臣,但总归是少个吧一言九鼎的人物,所以他要回去主持大局,自是不能在雪山久呆。一确定走动无碍,几个人便在不伤及身体的情况下往回赶。
因雪山一事,他们都错过了太后的寿辰,倒是显得本末倒置,与初衷相违了。
回到金都,宇文腾不顾身上蛊毒未清,将养了几日便带着一众部属快马加鞭的赶回车遇了。萧冠泓身上的伤稍稍好了一些,就令人四下寻访能人异士,务必将他们身上的蛊毒清除。
玄清帝更是着急,为儿子身上的蛊毒险些一夜白头,火速令人四处张贴皇榜,重金悬赏驱蛊之人,可惜一直到如今,银子是花了不少,能人也请了许多,俱是信心十足的来,摇头叹息而去——皆是束手无策。
到了这个时候,若樱不免又对诸葛复恨得牙痒痒——你说你一个臭道士,自身道术是个半罐子,学艺不精,可行这巫蛊之术,你倒令人家正宗的苗疆蛊师都自叹不如!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行为真正可耻!
对于身上的蛊毒,若樱倒还看得开,事已至此,只能尽力而为,至于是生是死,全凭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