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卖关子,驻足在若樱面前,用一种劫后余生的语气对若樱道:“小樱,师傅与你分别后便误入陷阱被人捉住,这个抓住师傅之人一直将我关在地下室的大牢里,每日对师傅严刑拷打,重刑逼供……直到一个多月前,那人将师傅转移,想来是想换个地方关押,师傅便趁机从那人手中逃脱出来,在被敌人追杀之时被成王世子所救,成王世子带着使团正要来北玄,考虑到为师的伤势太过严重,成王世子便带着为师来北玄治疗……前些日子为师凑巧知道你也在北玄,心里喜不自胜,想来找你却始终不能成行……”
“师傅……您的伤势如何了?”听了师傅平静的述说,若樱很是心疼师傅遭遇的一切,并在心里起誓,若查到是哪个坏蛋这般对师傅下狠手,一定要为师傅报仇雪恨。
天耀麒怕若樱忧心,反倒安慰她道:“你不必挂心,已恢复的差不多了,早晚的问题。”
萧冠泓闻言,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确实是成王世子的手下带了天耀麒过来的,原来是这么个原因。他沉吟片刻,便道:“想来您一直未对纳兰世子说过是若樱的师傅,所以他才不知晓,否则他见天往这里跑,焉有不说之理?”
天耀麒微微颌首:“正是,我怕再次落入敌人之手,所以更加倍的小心隐藏行径,纳兰世子固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却也一直隐隐着他,委实失了君子之风,想来真是对不住他,日后我定会给他陪罪……”
“往后我会谢谢纳兰世子的,感谢他救了师傅。”若樱想到自己对纲兰明桑一向是恶言相向,不料人家却不声不响的救了自己的师傅,顿时心生愧疚,汗颜不已。
“对了师傅。”她似实然想起了什么,一壁说着,一壁自腰间精巧的香包内取出一物,见两人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她也不解释。
那是一根红绳编成的络子,上串挂着两物,一个是通体呈赤色,水滴扁状,光彩夺目,流光溢彩的凤凰饰,凤凰饰乃是古玉中的“血玉”,有解毒的功效;另一个是有疗伤功效的极品红玉黑色麒麟玦。
若樱解下上面的黑色麒麟玦奉给天耀麒:“师傅,玉玦一直被我妥善保管着,终于能完壁归赵了,这玉玦的确有疗伤的功效,师傅佩在身上正好对你的内伤有利。”
萧冠泓一见那块极品红玉玦,立刻就将脸扭向一旁,这块兽纹玦令他想起误伤若樱那一次,那是两人中最惨痛,最不美好的回忆,也是令他追悔莫及,痛不欲生的一次,现在想起来,他的心都疼,一抽一抽的疼。
他垂下眼睑,黝黯的眸子越发幽暗,纤长的睫毛在如玉的脸上形成了一排好看而又簇黑的侧影。
天耀麒看到红玉玦时明显一愣,并没有伸手接过,却有些惊异地问若樱:“麒麟玦怎么会在你手里?”他分明记得,是设计抓住自己的那个人在他身上搜走了此物,尔后便一直没有还给他,他本以为对方知道这麒麟玦有疗伤的功效,所以打算据为己有,此时发现在若樱手里,难免有些诧异。
若樱将怎么得到红玉玦的经过重复了一遍。
天耀麒知道红玉玦没被坏人抢走就很欣慰了,嘴角挂着一抹安然地笑容:“甚好!孩子,红玉玦既然到了你手里,就是你的了,其实师傅本就打算以后将红玉玦传给你,这样正好了却了为师的心愿。”
若樱知道此物过于贵重,还想推却,天耀麒却道:“长者赐,不能辞!收下吧!”
“谢谢师傅厚爱!”若樱谢过师傅,又将红玉玦穿回络子和凤凰饰放在一起,随后妥贴收藏。
萧冠泓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感觉心中难受的感觉逐渐褪却,却又想到若樱曾将这块红玉玦送给他保管过,并言之凿凿的道会拿别的佩带之物换回来,只是最后两人闹分手,以至于都淡忘了此事。这会子陡然想了起来,心道,晚上就要若若将说过的话兑现,怎么也要讨个她贴身的物件过来,不然自己岂不是白白受了那番锥心之痛?
这时,天耀麒又对他二人道:“前儿个世子与我闲聊,他知我是口风极严之人,无意中提了几句卷轴之事,想来这件事定是困扰你们许久,因一直无法参透,所以他苦恼至极,便在我面前稍稍透了点口风,虽说还没看过那些卷轴,但应与我猜测的没多大出入,我对这卷轴略微知道那么一点,愿尽绵薄之力,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
若樱一听,立刻嫣然一笑,喜道:“师傅,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正对那些卷轴发愁,画像看得懂却不解其意,字有的看得清,有好些个却不认识,这些天来我们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头都大了,若是能得师傅的提点,想必所有枣手的事件都可以迎刃而解!”
……
书房里慕容喾,纳兰明桑,宁王都还未离去,还有来换四卫班的阿旺,一起都上来同天耀麒寒暄,相互见礼。按说天耀麒和身份原来也沦不到他们这些个龙子凤孙如些慎重对待,但一是因为天耀麒是凤王的师傅,二则是缘为天耀麒对卷轴的认识。
这些天他们成日与卷轴打交待,人人只怕做梦都梦到的是这些卷轴,却苦于无法找到突破口,因此事事关重大,怕引起百姓混乱,自是不可能全天下张贴告示招揽人才来帮忙。
别人尚且还好,只苦了宁王慕容洛。
宁王受皇上指派,天天陪着侄子呆在书房,对着毫无情趣可言的卷轴,宁王是欲哭无泪,他只喜欢活色生香的美人,喜欢香醇美酒,平日里是连书本都恨不得倒着拿得人,天天过这种枯燥无味的生活,岂不是要活活憋死他。浅斟低唱,纸醉金迷的生活才适命他这种王孙公子好不好!
这会子听到有人对卷轴了解一二,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天天卡在瓶颈谁都不好受啊!
“那个,纳兰明桑,谢谢你救了我师傅!……”若樱一见到纳兰明桑,便期期艾艾地向他道谢。
纳兰明桑先是错愕不已的看着她,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凝在她脸上细细端详,紧接着火烧屁股般马上奔出书房,众人不明所以,皆怪异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帘处。
转眼间纳兰明桑又施施然掀着门帘进来了,抹着额上的冷汗对众人笑道:“惊扰诸位不好意思,方才以为太阳是打西边升起来的,去确认了一下,还好!主要是被凤王吓着了,看来回去还得收收惊才对!”
“噗哧!……”众人忍俊不禁的闷笑起来,若樱对纳兰明桑的不待见是有目共睹,这两人犹如天生的仇人一般不对盘,也难怪纳兰明桑被若樱的道谢吓成这样。
“切,德性!外面是个大阴天,你在哪看到太阳?”若樱这才晓得纳兰明桑故意损自己,忍不住横了他一眼,心里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嘴边扬起了愉悦的笑容。
萧冠泓在一旁努力忍着笑,可又怕她被纳兰明桑气着,便向众人道:“虽说本王还在孝期,但怎么说她师徒二人重逢也是喜事一件,更要谢谢纳兰世子的仗义援手,改日本王和凤王请酒谢世子,到时还请诸位务必赏脸作陪,大家切莫推辞,也算了却凤王的一番心愿。”
几人都高兴的应了,只有慕容喾张嘴想拒绝。宁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阻止了他将要出口的扫兴言辞,低声叹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事已至此,你何不大方放手?”
慕容喾眸色一黯,继面垂下眼帘,抿嘴不语。
宁王颇有些爱莫能助,无奈的向他使了个眼色,与他缓步走到一旁的角落,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道:“喾太子,你自打知道皇兄允了萧王爷的和亲,就一直阴沉个脸到现在,仿佛全天下的人都欠你一堆银子,连若樱你都不给好脸色,你说你到底要咋样啦?如果你这样做能挽回若樱的心,打败萧王爷,王叔二话不说,赤膊上阵的帮你抢回心上人,但王叔只怕你会适得其反,难不成你想同若樱老死不相往来?”
慕容喾沉默了许久,在宁王失望不已,又要无奈地放弃这次劝说的时候,他终于开腔了:“我没有不理她,只是……我只是身不由己,我对她的一片心意只会比姓萧的深,不会比他浅……而且她以前分明是不喜欢那厮,若是喜欢,她为什么从车遇国逃跑?为什么在他说要娶她当王妃时还离开他?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蹊跷,我想,不外乎是姓萧的用受伤来装可怜,博同情,再加上甜言蜜语的骗她……她素来是个心软的……”
宁王摇头叹息,点醒侄子是责无旁贷:“喾太子,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和萧王爷谁的心意厚,谁的心意浅我无从得知,也无权置喙,但萧王爷对凤王用情至深,相信有眼睛的都看得到,甚至为她差点丢了命,这是有目共睹、毋庸置疑的事,哎,太子殿下你等会,听王叔说完……”
宁王见慕容喾深遂的大眼睁圆,知他有话要说,连忙轻摇手指阻止他:“王叔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你为了护她周全,也可以为她丢命?”
不待慕容喾点头,宁王点着头继续道:“王叔相信你能做到,但是,时不待你,时也命也,没有机会能让你好好表现,反而是萧王爷拔得头筹,有机会以命博命获得美人的芳心,再说因为若鸾喜欢你,毕竟是亲姐妹,若樱夹在中间也难做人,何况,凤王的过往你比我更清楚,她曾是萧王爷的……总之,凤王和萧王爷如果不是误会重重,相信他们早就是夫妻了,早晚的事,你想后来居上只怕是希望缈茫……再说这样更好,若你真要娶凤王,光她曾是萧王爷的人这一条就会令你四面楚歌……”
慕容喾抬着头,一眼扫到若樱正向他们这个角落走过来,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光亮,傲然地道:“本太子若要娶她,谁也拦不住,不要说她是谁的人,就算她是个寡妇,本太子也照娶不误!”
若樱款款前行的步伐一顿,骤然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微滞。慕容喾铿锵有力,斩钉截铁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钻进了她的耳朵,令她惊愕不已的同时又感心情有些沉重。慕容喾对自己宁愿选择萧冠泓而远嫁和亲,也不要做他的太子妃的行为颇为不理解,以致于整日绷着一张俊脸,冻得人不敢靠近。
这也是若樱一直感觉苦恼的地方,怎么说慕容喾也是北玄的太子,未来的一国储君,她一介臣子不想和他关系弄得见面就像仇人,再说慕容喾人真的人好,在她住在高尚书府里时就对自己面般照顾,是一个值得诚挚对待的好朋友,还有就是令她于心不安的地方——他们两人之间原来是有婚约的,而自己却要毁婚在先……
综上所述,若樱心里萦绕着的感觉很复杂,她想了想,终于转过身子,折返回去。
宁王正对着若樱背着的方向导,自然没看到若樱,依旧在劝解着慕容喾:“喾儿啊,你的意思和心意王叔明白,你想说你的感情是真挚的,并且愿意为这段感情付出努力,不管凤王是嫁过人也好,还是黄花闺女也行,你喜欢的就是她这个人,谁也拦不住你火山一样喷发的感情,你甚至为了她可以与全天下的人为敌!……当然,叔父相信你做得到,而且会言出必行!但这所有的前提是——凤王也心中有你!若是这样,你去争取一番也无可厚非,可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凤王心中分明装的是萧王爷!你既便是将她抢回来了,一具不肯爱你的行尸走肉你要吗?难道你希望凤王恨你?”
慕容喾呼吸一滞,俊脸微微有些动容,王叔的问题虽然咄咄逼人,却不无道理,无异于一盆凉水交到了他的头上,把他从头到脚浇个冰凉。
是啊!既便他为了她心甘情愿的披上凯甲,英勇的手提长枪去四方征战,可既便他凯旋归来,迎接他的绝不会是她娇媚动人的笑靥,说不得会是她充满仇恨的目光。
思及此,多日来的委屈苦闷一下子涌上心头,慕容喾的心情跟吃黄连一样,又苦又涩,他像流水一样有情,奈何若樱落花无意,正是:落花有情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我拿真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
宁王眼尖的发现侄子嘴边勾起一抹淡的不能再淡的浅笑,仿佛只要轻轻吹上一口气,这朵浅笑就会随风淡去,尤其是这朵若有似无的笑容苦涩的令人心酸,委实让人心生恻隐。
看着侄子一脸失魂落魄,黯然痛心的惨状,宁王的心中也不禁有些恻然,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然而他也知道,此刻并非是同情慕容喾的时候,反而应当以旁观者清的优势,继续循循善诱,帮助侄子从情伤的迷雾沼泽中走了出来,以免他越陷越深。
宁王踌躇了半刻,灵机一动,决定另辟蹊径,他一脸神秘莫测,压低声音向慕容喾面授机宜:“你看王叔我,向来是奉行: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免得为情所困,伤身伤心!以凤王的脾气,你若多给她几次脸色看,摆上几次臭脸,她只怕就会将你弃如敝履,不用几天更是将你抛诸脑后,到时你就得不偿失,悔恨莫及了……再说,你这样也只不过意难平,气不顺而已,使使小性子就够了,俗话说见好就收!差不多就行了,别在继续和她闹僵下去,免得日后她真拿你当陌生人,你就……”
宁王的话没说完,适时收口,但他的弦外之意却令慕容喾心里蓦然一震,犹如醍酣灌顶茅塞顿开,心头豁然开朗,他渐渐收起脸上颓废黯然的神色,直视着宁王关心的眼神,隔了半晌,轻声而又坚决地道:“谢谢王叔,喾儿知道该怎么做了,往后定不会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