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侯将军一阵猛咳,险些被那小块馒头给噎死,还是侯苒起来帮他拍背顺气,又端起碗喂他饮下两口粥,这才将卡在喉咙的馒头咽了下去,原本冷冰冰的俊脸此时又红又烫,也不知是咳的还是旁的什么,实在丢人至极。
偏生那罪魁祸首还悠悠补充道:“师父爱吃甜的,每回揉面团都加许多白糖粉,有时下手重了腻得很,我怕太甜你会吃不惯,昨儿特意把它换成山药粉了,师父应是不知道的……还甜吗?”
“甜……咳,不太甜了。”
其实侯誉风压根儿就没认真尝,囫囵吞下去的,岂还晓得是什么味道,胡乱答完了,心头已是窘迫万分——
他到底在想什么???
人家姑娘好好地说话,他这破心思都歪到那儿去了?
“那便好。”侯苒点点头,将他那张脸上的种种变化尽收眼底,不禁勾唇道,“将军快喝粥吧,放凉了对胃不好。”
见这人还有些走神,她饶有兴味地托腮瞧着他,善解人意道:“还是说……将军想要我喂你?”
“咳咳,不、不必了。”
所幸他刚被噎过一回,勉强镇定下来了,自己拿汤匙舀粥一口口喝着,待姑娘坐回原位了,才不尴不尬地问起另一件事。
“苒苒,你为何一直唤我……‘侯将军’?”
第48章
这一问, 倒是把侯苒给问住了。
其实说来也简单,当年她将侯誉风从那座荒无人烟的山上救回来,悉心照料一月有余, 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 又碍于尊卑有别,她便一直唤他侯将军。
后来重生回两岁那年, 被侯誉风捡回府中认养,虽名义上他是她的兄长, 她也循着规矩唤他一声大哥, 但总归心里是没把他当亲哥哥看待的。
再如今, 时隔多年,她也长大了,那些幼年的习惯早已不在, 而且……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她潜意识也不愿再以妹妹的身份唤他一声哥哥了,因此才不由自主地用记忆中的称呼来叫他。
不料一叫就叫顺口了,她也没想要改, 此时却被他问起才觉得不对劲。
……可这些话没法对他说出口。
本已怀疑他是否猜到她重生的事情,若如实告诉他,等同不打自招, 她还是得寻个理由搪塞过去才好。
“怎么不说话?”
侯誉风原先为缓解尴尬而无心问的,但见小姑娘顿在那儿愣愣的,难免便多想了想,正巧与某个埋在心底的猜测不期而遇, 于是开口又问了一遍。
“大哥与我许多年未见,一回来便成了大将军,我……有些不习惯,便随着他们叫了将军。”侯苒微微低头,似乎是不好意思,“再说,大哥数年来军功赫赫,威名大盛,我唤大哥一声将军不为过吧?”
“嗯。”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这声“侯将军”听着并不觉生分,大概是前世的记忆过于深刻了,现在听她这么唤自己,熟悉之余,仿佛还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感觉,无法说清,但不比先前的淡然无味。
“你高兴便好。”侯誉风略一点头,不过是个称呼而已,问过便不在意了,转而道,“这些年在山谷里……过得可好?”
侯苒心道这人没话找话的本事可真不行,往来的书信那么多,他还能不晓得她过得如何吗,随口应了声好,便将话头推回他身上:“将军呢?近年来战况频频,将军身居前线,可曾受过伤?”
“自然是有。”侯誉风想也不想便道,“但无碍,都是小伤罢了。”
“哦,是吗?”侯苒又夹了一个白馒头,轻轻掰开,漫不经心道,“怎么与我听说的不大一样?”
“什么?”
“听闻四年前,将军身中巫毒、伤及要害,险些殒命于漠北,幸亏有师父前去搭救,否则如今我怕是无法与将军在此说话了。”
“……”夸下的海口被人当场戳穿,侯将军下不来台了,只好摸着鼻子承认道,“额,确实……墨奚告诉你的?”
当时他下令封锁消息,除了亲信和几员大将,无一人能知晓大帐内的情况,不过属下似乎提到过有位姑娘随墨奚一同来的,因他未说明身份,于是便没有多想,莫非……
“看来将军确然伤得不轻啊。”她意有所指道。
“你也来了?”
难怪他昏昏沉沉间,总觉得有个人在旁边守着,事无巨细,温声细语,与当年在山林间的小屋养伤那时的感觉十分相像,甚至有种就是同一个人在照料他的错觉。
即便满身伤,即便周边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和苦药味,他依然能在午夜梦回时,闻到一阵淡淡飘过的药香,能在烧得神志不清时,将一只微凉的柔软小手握在他滚烫的掌心里。
对,是挺小的,握着她的手也依旧能五指合拢成拳。
想来也怪,四年前她才不过十岁出头吧,明明是府里头娇养着长大的小姑娘,怎能那么会照顾人?若说是前几年在山谷里照料过病人……但墨奚是因他一事才打响名声的,先前的信中也说了,师徒俩多是闭门研制医术毒.药,并无多少人找来请神医看诊,墨奚自己也与他一样不喜人近身伺候,她又何来如此熟练?
侯誉风如此想着,不禁又忆起了来前收到的那封信,上面所写的“怀虚谷”……
“随师父去的。”侯苒微微抿唇,隐瞒了她求师父带自己去的事情,轻声地回忆道,“将军下了不许人进出的禁令,师父又忙于配制解药无暇抽身,只能由我来照顾了。那时将军可不像现在这般好照顾,昏迷不醒,我什么事都必须亲力亲为。”
她顿了顿,状似无意地看了男人一眼,垂下眼继续道:“将军病情不定,身体总是时冷时热的,每日都出不少的汗,师父嫌那味儿闻着熏人,干扰思绪,让我给将军多抆抆身,每日更衣……”
侯誉风骤然一僵,转向她的目光装满了诧异与难以置信:“你、你做的?”
侯苒理所当然地承认:“我怕扰了师父配药,自然该做的。”
侯誉风脸色更僵:“全身……都抆了?”
侯苒面不改色地反问:“难不成只抆半身?那与没抆有何不同。”
侯誉风:“……”
好他个墨奚,居然让她一个小姑娘做这种事,还把他给看光了,咳咳,简直是在教坏小辈啊……等等,莫不是有其他伤病者到山谷来求医之时,墨奚也这么叫她做的?!
侯誉风心里一咯噔,霎时间凉了个彻底,这四年时间可不短,来来去去得有多少的男人……天杀的,他跟姓墨的没完!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