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坤宁宫的小厨房里, 许持盈已经做好了粉蒸肉、八宝豆腐、麻辣蹄筋、猴头菇扒鱼翅、腰果芹心和炒时蔬, 这会儿正在做小馄饨。
她一点儿吃菜的胃口都没有, 只是忽然想念曾在街头小店吃过的小馄饨,便动手做了。
记忆中,不论是生意兴隆的酒楼,还是小店小摊, 大多是与大哥二哥一起。
吃早点的时候,她最初只喜欢油条豆腐脑,大哥二哥则会换着花样品尝, 灌汤包、烧饼、馄饨、豆汁等等, 她有时候就凑趣尝一尝。
灌汤包、馄饨出乎意料的好吃,豆汁的味道始终享受不来。经营多年的小店做出来的早点, 有种特别的诱人的味道,是她和家里的厨子如何也做不出的。
明知做不出,还是因为想念去做。
萧仲麟走进小厨房, 见持盈在包馄饨, 手法娴熟到了让人觉得随意的地步,三两下而已, 一个小馄饨就做好了。
她换了身淡蓝色绣云纹裙衫,从侧面看, 似是若有所思,看不出是何情绪。
他示意宫人噤声,浅笑着走过去,从她身后环住她。
许持盈先是吓得身形一僵, 转头见是他,眼神是没好气的,语气却是柔和的:“宫人也不通传一声,愈发的没规矩了。皇上快去更衣吧,饭菜一会儿就能上桌。”当着给她打下手的宫人的面儿,她的抱怨只能闷在心里。
萧仲麟含笑低头,见她脸都微微红了,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面颊,“过来看看你而已。”说着松了手,坐到一旁的一张椅子上,闲闲地与她说话,“不是让你好生将养么?怎么不听话?”
许持盈转身继续包馄饨,“好多了,实在是没事做,就做几道菜消磨时间。”顿一顿,又道,“下午见了见宋云香,臣妾把人交给影卫了,皇上有什么要问的,吩咐影卫便可。”
“嗯。”萧仲麟问她,“你呢?仔细询问过她了?”
“没有。”她微笑,“眼下不是时候,过一半日再说。”
若是她仔细询问,他会担心她窝火伤心,眼下她不曾询问,这态度还是让他心生隐忧——有些不合常理。
“过一半日,再和那些人算总账。”许持盈加了一句让他宽心的话。她包完馄饨,灶上的水也沸腾起来,笑着催他:“皇上,回去更衣吧?”
“好。”萧仲麟笑着起身,回寝殿更衣洗漱,没过多一会儿,饭菜便上了桌。
相对而坐,他大快朵颐,她则只慢悠悠地享用一碗小馄饨。
“真没胃口?”萧仲麟问她。
许持盈点头,“真的,真吃不下别的。”这次是多亏路予,换在别的时候,三两日都吃不下东西,甚至闻不得菜肴的味道。
“那我有口福了。”萧仲麟笑。她的厨艺的确是特别好,近来御厨不再让他清汤寡水的,用尽了花招,可还是比不得她。
“明日,淑妃的亲人来宫里看望她,可以吧?”是做菜的时候,她记起了这件事,再想想他先前的话,就唤翟洪文去高家传懿旨。
这样的情形之下,还是记挂着沈令言要每日按时服药,也没忘记手边的正事。萧仲麟又佩服又心疼,“自然可以,不是说过了,这事儿你做主。”
她笑了笑。
萧仲麟看着她的笑靥,发现那笑容只在唇畔绽放,并未到眼中。
饭后,许持盈道:“你还得批阅奏折吧?”
“嗯,把奏事匣子带回来了。你不用理我。”
许持盈唇角上扬,“那我就去德嫔那里坐一坐,说说话。若是来得及,还想去看看太后。”
仍是那样的笑容——她知道该笑,便让唇角上扬成笑的弧度。他无法宽慰她,甚至不能谈及,便只是抱了抱她,“去吧。”
·
沈府,外书房。沈令言坐在书案后方,左手边另设一张桌案,后面坐着的是记录口供的影卫,宋云香跪在室内居中的位置。
郗骁背着手,慢腾腾走进门。
沈令言起身行礼,“下官见过王爷,问王爷安。”
郗骁知道,她是因为有手下和宋云香在场才有此举,笑了笑,“平身。”继而对随着她行礼、平身的那名影卫道,“下去吧,我替你记录口供。”
那影卫先看向沈令言,见她点头才称是退下。
沈令言知道他只是那么一说,自己坐到了记录口供的座位。记录口供有很多学问,需要专门学习一段时间,他虽然脑力绝佳,听过看过的便不会忘,却没学过这本事。
“辛苦。”郗骁走过去,把已经记录在案的口供拿起来,一边看一边道,“缉拿的一个人犯不见了,你知道了吧?”
沈令言想一想,便知道他指的是陆干,有些意外,“不知道,也没想到。”
郗骁吁出一口气,“我更没想到,气得不轻。”
她笑,“债多了不愁,生什么气啊?”
郗骁凝了她一眼,也笑了,“也是。”看完口供,他在主座落座,凝望着宋云香,问道,“你觉得沈大人与苏妙仪样貌相似么?”
宋云香被问得一愣。她自进宫之前到此刻,都不敢随意打量任何人,到此刻才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望向沈令言。愣怔片刻,轻声道:“有六七分相似。”说完,目光闪烁不定——母女之间,才应该容颜相仿吧?难道这世间真有并非至亲却很相像的人?
沈令言蹙了蹙眉。
郗骁亦是拧了眉,心说那女子可真是祸根,几年前莫名其妙地害得令言陷入云谲波诡,眼下又让持盈遭受重创。
都说红颜祸水,有的红颜,可不就是祸水。
郗骁最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当初是哪个男子强占了苏妙仪,惹下了这天大的祸。但这个问题只能留到最后,此刻就知情的话,不论是陆干还是他的父亲,都会让他失去冷静。
他敲敲桌面,“这些年,你一直跟随苏妙仪?”
宋云香知道他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不敢再思忖别的,敛起心神,低头看着地面,专心回答他的问话:“离京之前,民女进苏府之后,只有三五日没跟随在侧——就是她去了许府别院最初的三五日;离京之后,自从做了她得力的女管事,便是主仆两个各忙各的。”
郗骁道:“从她生产之后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