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仲麟警告她:“你要是敢说‘我哄哄你’,我说不定会把你吊起来打一顿。”他是想到了先前一次她的那句“我求求你”。
许持盈心里啼笑皆非,犹豫了好一会儿,双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语气软软的、柔柔的,“皇上,我真不是故意的。”
萧仲麟分外受用,轻笑着把她带到了怀里,安置在膝上,用力吮了吮她的唇,“你也是好心,没事。”
许持盈心里踏实不少,一臂搭在他肩头,“下次我再见外面的侍卫、官员,都会事先问你行不行。”这一段,她真是被他惯出了不少毛病,在宫里真就是随心所欲的做派。晚膳后回想一番,险些冒一身冷汗。
萧仲麟搂着她,柔声问道:“方才你说交代了林墨一些事,指什么?”
“这件事也正要跟你说呢。”许持盈如实道,“上午定北侯夫人不是进宫来了么?其实是有要事告诉我。……”她把原委讲给他听,末了道,“我是想,那些陈年旧事,固然可能过段日子就会浮出水面,但是我们另外命人打探、查证一番,总不会有坏处。”郗骁正在着手的事情,他就算不想知情,暗卫和锦衣卫也会如实禀明。
“……居然这么复杂。”萧仲麟眉心微蹙。到这上下,郗王府、贺家、赵家都已卷入其中,而这明明才刚开始。
说起这些,许持盈不由满腹忧心,“万一……事情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那么……”那么,你想怎样处置郗骁?她想问,却不敢问。怕他给出的答案,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沈令言此刻就在摄政王府,也许到明日一早,就会回来给你我解惑。”萧仲麟对这件事倒是不着急,更不担心——横竖都没用,索性省省心力。想一想,他又道,“这些事,丞相应该心里有数,明日我跟他说道说道这些,听他是什么意思。”
郗骁那个人,恐怕没有人真正了解,正是因为他这种性情,才会让事态无法预测。
谁都没辙,只能等着、看着他要做出的举措。
“也只能这样了。”许持盈把下巴搁在他肩头,搂住他肩背,“不管怎样,我希望你们好好儿的。”
萧仲麟笑着拍拍她的背,“谁又不是这么想。顺其自然吧。”停了停,他岔开话题,“你小字是什么?我是不是从没问过你?”
第039章(双更)
039
摄政王府。
贺戎架不住姚烈软硬兼施的讯问, 沉吟许久, 缓声讲述起当年是非:“七年前, 先帝曾大病一场, 那时不单朝臣, 便是太医院, 也觉着先帝时日无多。彼时, 今上十一岁,宁王九岁。那时候, 襄阳王与太后一个心思,决意辅佐宁王继承皇位。暗卫统领陆干、定北侯赵家是他们的党羽。
“我……也是——自宁王出生之后, 我便成了太后与襄阳王的党羽。
“先帝病重期间, 我与定北侯便屡次三番上折子, 指出今上性情做派、为人处世的诸多不足。那些的确是实情, 并非我二人杜撰。
“先帝始终不改心意, 我们只当是他与结发之妻情深意重之故。
“后来,先帝竟一日日好转起来。我留心打探, 才知是沈令言寻了一位名医到宫中, 那位名医开了个需用虎狼之药的方子,先帝竟也采用了。
“随着先帝痊愈,争储之事便搁置下来, 沈令言则真正引起了襄阳王、陆干和我的注意。慢慢观望,觉着那女孩子少见的聪慧、有胆色,来日必能将影卫指挥使秦洛取而代之。
“先帝在位期间,影卫有着怎样的分量, 不需赘言。我们三个都想将沈令言拉拢到身边,笃定有了她,怎样的事情都能轻而易举做成。我另外存着的一份私心,则是为贺家寻个保障——到底,与太后、襄阳王为伍,是与虎谋皮。
“我决心让沈令言成为贺家媳。
“襄阳王与陆干……则是既看中了她的为人,又看中了她的美色。据说,是沈令言与他们年轻时都钟情的一名女子样貌相仿。”
说到这儿,贺戎很尴尬,又担心郗骁会因为听到这些怀疑甚至震怒,沉默下去。
姚烈警告道:“这些话,若有一句不实,不需王爷吩咐,我就会让贺知非在你面前受尽酷刑而死。”
贺戎叹息,“都已到了这地步,我为何还要捏造谎言?说白了,这些之于我,真不是多重要的事,别人的、以前的是非罢了。我要的,只是让贺家无辜之人幸免于难。”
在里间的郗骁磨墨的手停下来,敛目凝视着沈令言。
沈令言面色沉静,记录口供的笔停下来,搁到玉石笔架上,她审视着面前纸张上的一字一句。
七年前,郗骁仔细回忆着,先帝病重又痊愈……那一年,他们结缘、生情。
姚烈道:“说下去。”
贺戎称是,继续道:“当时,不论是为着影卫在宫中的势力,还是越来越受先帝赏识的沈令言,在之后的一段日子,我们三家有过一番内斗。
“我与襄阳王、陆干分别去找过秦洛,让她做主,把沈令言许给自家——那时沈令言只是影卫中一个小头领,只要秦洛答应,不过一句话而已。
“只是,秦洛对沈令言视如己出,竭力反对。加之先帝痊愈是沈令言的功劳,我们三家只能暗中设法拉拢,甚至威逼利诱。
“陆干与秦洛共事多年,手里自然都攥着对方的把柄;襄阳王在宫里有当今太后和长公主,想要刁难秦洛也不在话下;至于我,手里则握有襄阳王在公务、军务上的过失证据。
“宫里那时期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陆干与襄阳王曾合谋算计秦洛,使得秦洛出外办差时险些丧命,趁着秦洛伤重、昏迷不醒时,襄阳王强迫她在一份字据上按了手印。字据写的什么,我在很久之后才知情。
“我是在那个时候,把手里的罪证亮给襄阳王,让他收起那份惦记沈令言的糊涂心思。襄阳王不予理会。
“秦洛将养期间,沈令言该是知晓了这些是非,曾两次做出惊人之举——先后孤身刺杀陆干与襄阳王,都是险些得手,襄阳王还好,伤势虽重,后来痊愈如初,陆干却从那次落下了病根儿。
“在这之后,陆干与襄阳王不知是怕了还是怎样,绝口不提迎娶沈令言的事。
“我去找过秦洛和沈令言一次,再次提起沈令言与知非的亲事。
“沈令言当即就答应了。那时,她们师徒二人已经别无选择,只有我可以节制襄阳王。
“这件事定下来没多久,襄阳王便撒手人寰。他去世之前,我曾去探病,问他那份字据在谁手里。他只说交给了一个稳妥的人保管,只要沈令言不难为太后这边的人,那个人就不会把那份字据公之于众。
“襄阳王去世没多久,沈令言嫁入贺家,三个月之后,她与知非同时提出和离——那份字据始终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总觉得不踏实,也就同意了,只是……条件是沈令言交给了两样可以保命的东西。
“他们和离之后,我放在密室里的襄阳王府的罪证不翼而飞,相关人证也一个个失去下落……她嫁入贺家,根本就是为那些而去的。反被算计,我无话可说。
“随后的事情就不需我说了,秦洛病故之前,扶持沈令言取代她的位置。陆干这几年意志消沉,瞧那样子,只是在宫里混日子罢了。
“——争夺一场,却都是白忙一场。”说到这儿,贺戎唇畔泛起苦涩至极的笑,他望向里间的方向,“到这两年我才知道,沈令言与摄政王曾经两情相悦。今朝王爷下这样的重手,我不意外,从知情那日起就在等待这一天。只是王爷,沈令言曾经嫁给知非,贺家的人除了我,是否清白无辜,她很清楚。不论你是为她还是为自己率性而为,问罪于我便是,与贺家旁人无关。”
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姚烈,听完这些,也无法掩饰眼中的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