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玲珑社稷 名字未录入 3065 字 1个月前

她每每前来探望我,嘘寒问暖,有求必应,倒着实让我甚为受用,只是,若她不要口口声声唤我“重霜”,我想,我不会那么厌恶她。

无论何时,她身边总是跟着不少人,我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只能将自己的使命一再延后。

我也是后来才听说,自己昏迷的两个月里,一直高烧不退,神志不清,是她衣不解带地守在我的身边照顾我,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我嘴里一刻不停地唤着的,是她的名讳――

这真是可怕!

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名讳,又怎么可能唤得出?

不由想起昏迷之前那睁眼试图对我说话的尸首,我有点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难道,那所谓魂魄附身,是真有其事?

就这么静养了许久,待得我能下地行走了,她竟是一把拉了我的手,在那回廊之间奔跑,急切的想要去什么地方。那一刻,我竟然才发觉,跑在前面的她,那般娇小,并不丰满的身躯掩盖在重重的衣袍之下,更形瘦削。而她的手,很小,很暖,明明是硬拉了我的手,却让我有种冲动,想将那双小手紧紧握在掌中。

那个叫重霜的男子,可曾被她这样拉着手往前跑?

那种感觉,让我想起往昔平凡质朴的愿望。我曾以为,我能找到一个心心相印的姑娘,我拉着她的手奔跑在树林间,带她去追狍子,踩蘑菇,泼水节的时候,我故意不接住她丢来的花包,把事先准备好的鲜花插在她的发间,再为她当众唱一支情歌……

只是,我却没有想到,当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我的一生,似乎再也没有那样的可能。

而现在,我竟然会对她感到动心!

我一定是疯了!

我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女人?

终于,我看到了她数次提及的“水榭寝殿”。

我们摆夷人生活在原莲山的山谷里,竹楼都修建在溪涧旁,即便是炎夏,也凉爽异常,可是,我却从没有见过那般大规模建在水面上的亭台楼阁,浑然一体,令人惊叹。

这是她为了讨好那个叫重霜的男子而建的么?

我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嫉妒。

站在那水榭寝殿的檐下,她靠在我的怀里,周围很静,就连侍卫也远在那湖岸边,于我而言,可谓是千载难逢的绝佳时机。

我看着她那纤细白皙的颈项,寻思着只要一把握住,稍稍使劲,便可将那颈骨给生生拧断!

拧断了,我的痛苦和挣扎也就结束了!

而她,既然她那么喜欢那个重霜,就随他一起死去吧!

可是,我伸出手去,照准那颈项掐过去,却意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全然不受自己的控制,居然一把就将她紧紧拥住,使劲地护在怀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伸出手指,从我那敞开的衣领处伸进去,轻轻触碰胸前那道几乎致命的刀伤。身为族长,我的前胸纹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而那道伤,也正刺中那虎纹的心口处。她的指尖随着那虎纹轻轻摩挲,带着毫不掩饰的疼惜,就连话也问得很轻,像是怕触痛了什么似的:“重霜,这伤还痛么?”

那一瞬,我的心弦凄凄地搏动了一下,像是被绷紧的琴弦,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抚过,在心间搅出难以忍受的痛楚。我想大声喊,问她怎么不亲身尝试一下疼痛与否,我想要把她从怀里狠狠推开,可是,我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将她抱得更紧。

“不痛。”

那一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那么淡淡的,却很是坚定。

“重霜,你喜欢我么?”她仰起头来看我,那一瞬,我看到她的试图藏在眼眸深处的忐忑。在她的眼中,我是否真的已经成了那个她死也不肯放手的男子?

“喜欢。”

我再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一次,我分不清自己是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强迫,还是带了一些不再那么抵触的心甘情愿。

“是只喜欢我一个人么?”她问得小心翼翼,把头埋在我的胸前,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呼吸,那么微微地拂过我的皮肤,轻柔得像是蝶翼一般。

“一生一世,只喜欢你一个。”

我张口,说的竟然是那些从没有机会说过的情话。

“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她像是许诺,明明说得轻描淡写,但那语调却很像当初对着重霜的尸首喃喃诉说时,并没有咬得多么重,可是,却能让人感觉到她的一字一字会留下怎样的刻骨铭心。

她掰开我拥住她的右手,凑到凑到唇边,浅浅地,小口小口地亲吻着我的手心。我自小做惯了粗活,挑水砍柴种地捕兽,掌心的皮肤极为粗糙,而她那柔嫩的唇触着我的掌心,我却只觉那地方一下变得无比敏感,只觉得呼吸一窒,仿佛那个地方就一直通往我的内心。

而那一瞬,我的心被她的唇摄住!

“永不,永不离开你。”

我开口,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长叡(中)

我从不知道喜欢一个姑娘是什么感觉,但我知道,我喜欢上她了。

她似一把锋利的箭,以狠绝到无法抵御的姿势刺入我的心底,就这么生生地撬开了我心里无人碰触过的那层壳。或许在一开初,我的确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胁迫着,可是到了后来,我确实一步一步心甘情愿陷入泥沼,无法自拔。

自从被当做牺牲品进献的那一天起,身为一个族长,我能为族人所尽的职责便已经尽到了,以后,我的弟弟思笪禹会继任族长的职务,他们已不再需要我。或许,他们会当做我已经死去,很快便忘记我。

我不确定思长?这个名字会残存在谁的记忆之中,可是,这一刻,当她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却深切地感觉到她对我的需要。

她拥抱我的时候总是抱得很紧很紧,紧得好像怕我会逃走一般。她温暖的手心,温暖的嘴唇,温暖的身体,一刻也不肯放开地死死纠缠着我,就如同树林里柔软的紫葳花,总是依附着那巨大的千年古树,蜿蜒地往上攀爬,将那树干亲昵地包裹在怀中,如同一个男人和女人永不分离的相携相依――

我从来没有如这般的感觉,感觉我那么重要,那么不可或缺,似乎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我是她的树,而她,是拥抱着我的紫葳花。

我穿上她喜欢的月牙色锦袍,腰间束着白玉的腰带,平素里随意披散的头发如今也用玉衡玉簪束起,脱掉了草鞋,套上白袜乌靴……在她温柔而痴迷的目光中,我似乎越来越像她倾心恋慕的那个男子,而我,却已是慢慢的对自己陌生了起来。

我有着莫名的满足,却也有着深深的嫉妒。

尤其,我甚为厌恶她唤我“重霜”。

因为,我心知肚明,我,并不是她的重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