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染便将昨晚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沈千染虽隐过了高世忠在大殿上回答失禁未治愈这一句,但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水玉,她跟了沈千染一起去了东越,连她都不知道沈千染竟有这本事,忍不住拍了沈千染的手臂抱怨,“二小姐,原来你还有事瞒着我。还说当我是姐姐,连这样神奇的本事也不传授几分。”
水月睨着她取笑道,“要学也是我学,你动了了针么,要是失了准头,还不反人给扎残了!”
沈千染卟嗤一笑,嗔着点了点水月的脑袋,“亏你还是习医的,天下哪有这等针法,不过是借着高大人的名气,唬唬这些人,她们是做贼心虚,心然当真了!”
“二小姐夫,你是说,你与这高大人两人唱双簧,瞒天过海?”水玉忙咽下口中的汤,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是,我下的针只不是寻常的穴位,自始至终,高大人是清醒的!”沈千染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她也没料到象文志斌这样德高望重的老臣,居然会找起高世忠的茬。
高世忠是西凌的名臣,以刚正秉直着称,如今却因她给人取笑,她心中自是难安。
“啊,可奴婢听说这高刑检司秉性刚直,这回怎么会肯与小姐配合?”
沈千染轻声道,“爹在走前,曾告诉我,当年高大人与爹是同列三甲,只因高世忠生性耿直,得罪了先帝爷的一些权臣。被抓进了死牢,已经定了罪问斩,并祸及高氏一门。是爹爹力荐先帝重新调查案宗,最终保下高氏一门。爹告诉阿染,这事除了高世忠,连兰御谡也不知道当初高世忠冤案,是爹保下的。爹交代我,若有燃眉之急,便可以去找他相助!”
“这也算是因果善缘!”水觅想起当年宁常贤对自已的救命之恩,如今她们与沈千染结下了这一段异姓姐妹情,心中微微感叹,“人还是多积点福好!”
“今日若没有高大人配合,我未必能轻松过关!”申氏和申柔佳还好,想起自已的祖母一心想将她置于死地,眸中变得无波无澜,“否则,她们联手一起用谎言栽赃阿染,别说申氏的事是三年前的,就算是沈老夫人死咬住是我不孝在先,我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小姐不用介怀,你自小在沈府里是什么处境,我们都瞧得明白。老夫人哪里是当你亲生孙女,比起陌生人还不如!”水玉双眼猛地泛红,她心疼地捉住了沈千染的手。
沈千染惨然一笑,笑容飘忽而繁复,若有一天水玉她知道了重生前,沈老夫人如何苛待她和小赐儿,只怕会比她还恨之入骨!
四人吃完后,各自去睡。
沈千染沐浴后,小心翼翼地上了床榻,将儿子轻轻搂在怀中时,那盈入鼻息间的,带着孩童特有的奶香味,一下就填满了她的心。
小赐儿睡梦中感到了娘亲的味道,蹭了蹭,就蜷在了她的胸口,小嘴儿咂咂两声,又睡着了。
母女俩这一睡,就算到了午后。
钟管家亲自跑来找她,说是宫里来人,让她去前堂接旨。
沈千染换了一件简单的裙子,便带着水玉去接圣旨。
竟是赵公公亲自传旨,与以前传旨时的神色不同,这一次,赵公公眉目前传着明显的冷淡之色。
“沈二小姐,这是皇上赐给你的,你好生留着吧!”赵公公传完旨意,让身边的小公公把手上的一个锦盒递了上去,冷冷道,“皇上有旨,要沈二小姐亲启!”
沈千染谢主隆恩后,接过了锦盒,在众人的注目下,轻轻打开。
低首看到的那一刹那,她的神情中透露出嗜血的味道。抬首间,已是浅浅而笑,她小心翼翼地将锦盒里的东西轻轻的拿了出来,一点一点地摊开呈在了手上。
她裙裾摆动,缓缓行至赵公公的面前,谨声道,“赵公公,代阿染向皇上说声谢谢!阿染会好好保存它!并告诉皇上,这礼物,是告诉阿染,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阿染谨记下了!”说完,如对待华美的彩帛一般,一抖,整块就立在了众人的面前。
一股血腥之气瞬息扑面而来,钟管家只是好奇地瞄了一眼,瞬时就吓得腿脚发软地跌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一手刚好撑在身旁的茶几上,摇晃几下后,几个杯盏同时掉落了下来碎开,茶汁四溢!
方才一直捧着锦盒的小太监看到自已面前,一具完整的人皮,甚至皮肤上明显的绒毛随着穿空气的流动轻轻左右飘荡着,只觉一阵阵浓浓的血腥味瞬时灌进鼻息冲入胃腹,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饶是赵公公一生赐死多少的人,此时也被沈千染的气势震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他无法置信地瞪着眼前年仅十七岁的少女,他想换成任何一个人,既使神色再镇定,也无法用双手稳稳地拿这一新制的死人皮!
此时,他代表的是帝王的身份,所以,他决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一个少女!
赵公公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一甩拂尘,闪过一丝难解地的冷笑,近乎狰狞,“咱家一定将话带到,告辞!”也不理昏阙过去的小太监,转身便大步离去!
钟管家和大殿中的所有奴才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此时也顾不得多礼,早就做了鸟兽散,留下沈千染和水玉二人相视一笑。
水玉毕竟是江湖女子,她见赵公公离开后,忙端了盒子上前,欲接过人皮收好,阿染一避,轻轻摇首,“你别动,我来!”她识医理,若这上面有毒,她懂得及早发现。
沈千染和水玉回到房间,水玉恨得脸都皱成一团,“那皇帝也太可恶了,竟把人皮送到宁王府,这府里一定会开了锅,指不定会编排出什么事来!”
沈千染脸上没有怒意,她托着颌轻轻思忖片刻道,“水玉,兰御谡不是多此一举的人。这张人皮肯定有什么用处!”
水玉唬了一跳,“那让我一把火把它烧了,省得留在眼前看着闹心!”
沈千染轻轻摇首,若有所思道,“皇上御赐的东西哪能说烧就烧,而且,明知他是有目的的,我们要是烧了,就无法见招拆招了!”
兰亭连着两日没有回宁王府,因为沈千染收到了一张人皮,整个宁王府都罩在一层深深的阴霾之中,尤其令宁王府上下的奴婢感到诡异的是,他们未来的王妃不仅一点也不惧,而是成日呆在王爷的书房里,天天拿着一张人皮研究。
尤其是有一晚深夜,沈千染站在书房的台阶之上,高举着一张人皮对着月色细细端详着,恰好被府中巡逻的侍卫瞧见,当时只吓得那些侍卫以为他们的宁王王妃被鬼上了身。
他们把这事报告给钟管家,钟管家心里虚着,思忖着,不会是他们的王妃那日接旨后,被吓出了毛病。
可不对呀,若是怕,怎么会一个人深更半夜拿着一张死人皮玩?莫不是中了邪?
也不象呀,这两日府里头人心惶惶的,他也担心他们的王妃出什么状况,他还亲自上阵,偷偷地观察了她一阵,瞧着他们的王妃言行举止正常,吃饭睡觉皆没有不妥之处。
王爷不回府,别的事还好办,但王妃的事,他可是做不了主的。钟管家左右踱着,抓破了脑袋也不知道怎么办,总不能去请和尚道姑来念经?
到了第三日,刑检司派人来王府,说是申柔佳明日便执刑,她说死前想见上沈千染一面。
沈千染当时也没有应承,只让他们回话说或许会去。她心思沉重,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联系,却一直抓不到要领。思忖间,不知不觉地又到了书房。
沈千染看到搁在桌上的那一具人皮,在清晨的阳下泛着微微的青光,福至心灵,对身边的水玉道,“拿一块紫琉璃来,尽量挑薄的透明度好些的。”
水玉想她从沈府带过来的东西里,并没有紫琉璃,便找钟管家要,钟管家倒毫不含糊,马上找来一声巴掌大的琉璃壁。
沈千染吩咐水玉关好书房的门,又熄灭了书房的灯,透着琉璃壁往人皮上一瞧,瞬时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那一张人皮上,写满了金色的符咒,一字字皆米粒大小,在琉璃壁的光泽中,透着金色的光茫。
微弱的光线中,水玉察觉到沈千染有些异状,接过沈千染手中的琉璃壁,一看,瞬时也被吓到,略显失仪的表情,眸中掠起了一丝感到前路越来越黑暗的恐惧,“二小姐,这到底是什么邪物!”
沈千染走近人皮,透过琉璃壁细细地看着,闻言冷冷一笑,冰凉凉地开口,“不是邪物,这符咒肯定是针对我的。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兰亭一直想捉的那个义净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