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信以为真,与丈夫、小厮蜂拥而去,大家也都跟着去看热闹。丐儿把沉甸甸的银子背上,装点一番,摔门而去。
树大招风,包裹大招觊觎,终究不是办法,丐儿没有去处,只得又斡旋了回来,在附近一所破庙里躲着。
过了大半晌的光景,那妇人要死要活地回来了,一看丐儿不知所踪,泼妇一般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一个劲儿骂着丈夫还不快去报官。
那男人八成是个惧内、无主意的,竟真个去了。
丐儿听得心惊,倒不是怕,而是她到哪儿都添麻烦,若东方爷见到了她,所有的美好平静岂不是打乱了?况且街头小巷、人言纷杂,一旦传开,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当东方爷带着人来查看时,她只蛰伏着不动。那妇人一把鼻涕泪一把道:“她带着那么重的银子,肯定走不了多远,大人你赶快下搜捕令啊。”
东方爷道:“把她找回来,说清楚了也行。不过法当秉公,可以让她按市场上租当铺的平均价格,给你出这些天的租金,但是屋里这些东西、包括她修好的房屋,如果她想带走或者想把房屋夷为平地,成为原来那般的废墟,本官就阻挡不住了。”
按租房子,一个月不过才几两银子。妇人忘了哭闹,赶紧找个算盘哗啦啦了一番,怏怏道:“那还是……让她走吧!别再回来才好。”
东方爷道:“那就结束诉讼。”而后离开现场,悄悄吩咐随从道:“在这附近找个谨言慎行的村民,然后你们一道去寻那个卖烧饼的,现在她无处可住,先把她接到郡府上。”
都是些行动力极强的人,不到半天时间,就把贼兮兮伸头探脑的丐儿找到了。
丐儿挣扎:“不是结案了嘛,人家房屋主人都息事宁人了,你们抓我作甚?”
东方爷的随从,温声劝她:“太守大人让你过去一趟,了解一下情况。”
丐儿的心砰砰跳得厉害,去还是不去呢?终是把牙一咬,执拗到底:“我一不欠人钱二不欠人情,我干嘛见官府?”
随从被她弄得无语,人没接到,不能回去复命,只好让村民过去禀告东方爷,并特意让他强调一句话,这卖烧饼的女子特别枣手和麻烦。
村民领命而去,丐儿见状想溜,奈何总被那随从给挡了回来。
眼看远远一个玉树身影走来,是东方爷不假。丐儿几乎就要急出鼻血,一口朝那随从臂上咬去,同时脚往他的命根踢去。
随从顾此失彼,竟让丐儿溜了。
看到东方爷过来了,随从急得就要追赶,东方爷淡淡摆手道:“你回去吧。不过一个弱质女流,我上前随意问她几句就是了。她愿意到府上白吃白喝,那是聪明;若不愿意,只能说明她傻。不用费太大的劲儿。”
这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跟东方爷平时并无什么迥异。随从不疑其它,嘱托一句:“爷,那女子脑袋有问题,您要小心……小心……”
东方爷听他话说得断续,并且弓着腰像承受着某种痛苦似的,不禁蹙眉道:“小心什么?”
“小心……被她偷袭……裆下……”随从艰难吐露出来,已难为得满头大汗。
东方爷笑了,轻声答了一句:“知道了。”迈着从容的步伐,朝着丐儿逃窜的方向追去了。
第二三六章旧情释怀(上)
丐儿如同惊弓之鸟,跑几百米一回头,见东方爷始终不远不近与她保持距离,更加乱了方寸。
不见之时,牵挂着冀盼着,希望他过得好,永不再给他添麻烦,哪怕是失去的代价。既然生活在迫不得已的联姻之中,他和她的爱情,早已被现实冲荡成了泡沫幻影,不面对便罢了,一面对就添加了更多的苦恼情思,然而就再复原,又能流光溢彩几天呢?
只要赵迁没有忘记她,她这一生注定上演逃亡;只要素蔻公主不放弃东方爷,他这辈子就注定生活在这场政治姻缘中。
无可挽回的宿命,所以就远远看着彼此吧。
丐儿这样想的时候,东方爷何曾不也是这番念头。可他心里有太多的疑窦、激动、心喜和滋味难辨,他控制不住双脚的方向,直想追着她到任何地方。
若凭他的功力,再远的距离,赶超她简直是不在话下。但他不想逼她,也就不急不缓,稳步走着。
最后不知相峙了多久,丐儿实在跑不动了,累得虚脱,道了一句:“你再不停下,咱们就要出郡城了!”
“你终于肯止步说话了。”东方爷轻笑道:“你说,你还逃不逃了?你站住,我就不用追赶了。”
丐儿在枯黄的草地上坐下来,喘着气道:“我不跑了。”
两人好像一直未分开过,淡淡地对着家常话,东方爷一步步,重如千钧地朝她走去。丐儿的血,仿佛聚到了头顶上,脑袋轰轰作响,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迎接东方爷。
他走来了。站立,凝视着她,都未说话。
过了很久,他很自然的,挨着她坐下来。丐儿那一瞬间,有一种想嚎啕大哭的冲动,说好放下过往、再也不想、再也不难过的,怎能这般的没出息。她泪眼迷离着,却使劲儿笑着,问出一句:“你还好吗?”
东方爷笑着道:“你放心。若不好,怎会完完整整站在你的面前?”
丐儿扑哧笑了,所有的恩怨在瞬间释然了,她笑得泪流满面道:“是啊。”
东方爷不由自主伸展开双臂,像从前一样,宠溺地把她抱进了怀里。紧紧抱着,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丐儿闭上了眼,眼角犹自泪痕莹然:“你怎么不问我好不好?”
东方爷为她抆了泪:“你只要自由着,何时没有好过。”
简简单单的一句,包含着太多的理解和懂得。
丐儿伏在他肩头:“你不恨我吗?我以为你恨我入骨,再不愿见到我。”
东方爷叹口气:“未尝没有恨,只是狠不下心恨到底啊。我那次在地室看到你万念俱灰的样子,对你的所有恨全都消失了,发现还是爱,这成了我生命的一种本能。”
丐儿啜泣,捶着他道:“你从来都没问过我!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彻头彻尾误解我,认为我喜欢上了赵太子!你就看不出我的心吗,因被你误解都变成了灰,连辩解的念头都磨尽了!”
东方爷用尽力气抱住她:“我不要你解释!我只要眼前,那些都是过去了,我相信你!哪怕你做错了什么,在我心里还是一样的,忘怀不了你,怨恨不了你。要怪只能怪我给别人了机会,这一切都怪我。”
丐儿听至此,心如锥刺,胸中那块泥垒不击碎不痛快,她猛地倒出来:“那天我被人下了药!我把太子当做是你,就发生了……你看到的一幕……木已成舟,赵迁不想放弃我,怕我逃跑,或者告诉你真相,就把我囚在了地室里!你懂不懂,你知道不知道!?你看到的是真的吗,我是心甘情愿吗?我何曾喜欢过他吗?”
东方爷如遭雷击,脊背在那一瞬绷得僵直,他想过丐儿或许一时贪玩爱俊、以至于昏了头,后来在相处中逐渐清醒,才发现并不是那么爱赵太子,所以一直过得很不快乐,再加上被闷在地室,免不了更郁郁寡欢,赵迁又无节制,丐儿体内有自己的真气,各种原因交织,使得丐儿行销体瘦、病入膏肓。却没想过此节!
“你后来见过我两三次,为什么不当面拆穿这个幌子?”东方爷颤声问。
丐儿道:“你把我想成了什么。当时你的眼神,深深刺伤了我。你怀疑我,我还有解释的必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