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姑笑道:“我只照实说罢了!是你找茬儿激我的!”
薛浅芜哼哼坏笑了两声:“时而淡漠如霜,时而毒舌犀利,我若不找个对口味的男人,来摆叼你,怕还真斗不赢你了!”
“好妹妹!”绣姑可怜地道:“你就别总拿这个说事了!男人男人,有完没完?八字儿没半撇,连个影儿都看不见呢,你就拿我消遣?人家笑话的虽是我,但你编排我,也脱不了干系,实在有失光明磊落了去!”
薛浅芜赞道:“对答得好!我且暂饶了你!以后我在京城里,要留着些心眼,一旦有目标了,也好人前出你的丑!”
绣姑深吸气道:“你不好好想想,如何经营你和东方爷的感情,净是/操/我的心!我就真找到了郎君,人家也该被你吓跑了……”
薛浅芜煞有其事道:“哪里哪里,我具备着‘孤竹王朝第一红娘’的潜力,怎会把这种好事儿搅黄?至于我和东方爷,顺其自然就好。你却不同,不强制一把儿,到老都是错过。”
“你一来,就让我忘了正事儿。”绣姑辩不过她,败下风来,拿起另外一双未竣工的鞋子,端详一番,又准备着做活了。
薛浅芜独自闷得慌,想起昨晚与东方爷百怜蜜意的恩爱情,红着脸颊,哼起了小调儿:“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照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
虽唱不出那般的轻缓空灵、婉转回肠,却也唱得曲折缱绻。绣姑难以置信地睁着眼,再次中断了手中的活。这次却不是被迫停下的,而是为薛浅芜的歌声所吸引。
“你从哪儿学的?”绣姑惊讶地问。
薛浅芜摇头晃脑道:“好听不好听嘛?”
绣姑点头,答了一句:“虽然好端端的曲子,到你口中,有些不伦不类,但我想像原版,一定优美哀伤,多情动人。”
薛浅芜一愣,还以为绣姑夸她呢,原来失之毫厘,意思早就谬以千里了。薛浅芜愁苦道:“你就不能给些鼓励?我自创的……”
绣姑左瞧瞧她,右看看她,摇头说道:“绝对不可能。”
薛浅芜大受打击,抗议地道:“怎么不可能了?若非原创,你给我找出第二个人来!”
“这种白话调儿,天下确实难找出第二个!”绣姑忖思了一会儿,困惑着道:“我总觉你唱得不很在调儿,真正的好音乐,听着该是融入耳的,没一处不服帖才是……”
绣姑又顿了顿,似在沉浸某种旋律,然后闭上眼睛,轻轻哼了起来。竟是薛浅芜刚唱的那首《又见炊烟》!美妙净雅之处,可仿天后之真人版!
薛浅芜脸色巨变,这首歌她当年可是学了几十遍呢,才唱了个大致不差!绣姑只听一遍,居然完整哼成了曲,并且把她唱得不到位的地方,完美修饰而过,显得圆润自然,流畅无比。
难道绣姑也是从新世纪天朝穿越来的?薛浅芜久久说不出话,像打量同类一样,欣喜看着绣姑。
绣姑被她盯糊涂了,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莫非沾上饼屑了?
“你怎么了?”绣姑找不出原因,忍不住关切道。
薛浅芜心跳剧烈,激动地问:“你是打哪儿落地的?”
绣姑大是不解其意,迷昏着反问道:“这有什么可答的?谁不是打娘胎里出来的?”
薛浅芜如被当头浇了一盆水,这对话真纠结!
“你怎么会那首歌的调儿?”薛浅芜决定换一种方式,使她现出原形,于是再问:“你还会唱什么?”
绣姑陷入遥思,脸上浮现出伤悲道:“我幼年的时候,深得父母宠爱,家教甚好,琴棋诗画都有所修,但是这所有中,就属嗓音最为出众。当时年龄尚小,童音唱起歌来,被大人们赞曰‘新莺出巢,余音绕梁’。家父也颇喜哼曲儿,请了很多乐师教我,民间的宫廷的,风雅颂都学遍了!所以我对音乐,触感较之常人细腻一些,常常融会贯通,沉浸其妙,就连现在有些绣鞋针法,也是因为音乐灵感而来……”
薛浅芜听至此,才有几分悟了。原来她不是穿越的!
既有些释然,又有些怅然,薛浅芜为了掩盖自己的异常反应,皱巴着脸闹道:“我没听够,你再来一曲儿……”
绣姑多少年未在人前唱过了,一时感慨万千,对这唯一听众,难为情道:“很多偏僻的野调儿,都记不起了,现在勉强会的,也就《关雎》《蒹葭》《月出》《静女》并几首赋曲了,你想听什么?”
薛浅芜随口道:“我最喜欢迷离苍冷的意境,就《蒹葭》吧……”
绣姑试了几个音,终于清扬地唱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曦。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绣姑的声音,本就属于霜露型的,清而且冷。一咏三叹,扑朔迷离,愁肠百结,最后归沉为一缕若有若无的苍凉叹息。
薛浅芜听得凄然,却不得不佩服绣姑的妙嗓子。一曲唱毕,薛浅芜情不自禁拍手叫好,与此同时,忽然升起了一个大胆想法。
第一〇四章蒹葭清霜音,歪门巧邪道(中)
薛浅芜盘算着,越想越觉得好,不仅于绣姑好,而且于鞋庄好,更对住了自己爱热闹的脾胃。绣姑看她踌躇满志的傻乐样儿,问她:“又想起什么歪门邪道了?”
“哪里歪了?”薛浅芜笑得极神秘:“邪道没有,倒有正道坦途一条!”
绣姑狐疑地道:“我才不信你有什么正经!”
“偏不告诉你!”薛浅芜嘴一撅,表示对绣姑生气道:“谁让你看扁我,信不过我!”
绣姑哄她:“好了好了,管你说什么,我顺从你就是!”
薛浅芜眼一亮,忙与她拉勾道:“当真不反悔?女子言最贵?”
绣姑略一思索,果断地道:“只要不是替我物色男人,让我嫁人,其余我都依你!”
这个……薛浅芜心念转得快,举双手发誓道:“谁不知你谈‘嫁’色变?你放宽心好了,妹妹我是有原则重义气的人,怎么会舍得卖了你?真有男人追你,打你的歪主意,我也得两肋插刀,清理掉他不可!”
那些日子还在苦劝游说她嫁人呢,说变却就变了。绣姑适应不了她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苦笑着道:“这不想着卖我了,却做起了我的护花使者?让我好生忐忑!”
薛浅芜解释道:“你想想啊,将来我肯定是要嫁人的,咱这么大家业,倘若你再跟了男人,没人打理,我不放心。唯一可能途径,是让你那男人入赘而来!如此一着,我怎么办?我是鞋庄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你们另立了新门户,我要受到排挤与威胁的!所以为了自身利益,我也不想把你嫁人!”
“原来如此……”绣姑点头笑道:“倒也符合你的惯常。”
薛浅芜笑得甜,似乎甜得能掉下渣:“这下你信了吧?我不会再卖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