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沈虞神色一寒,“我身上的香气,您就这么确定是紫丁香?”
正如沈虞所说,紫丁香气好闻,但是散发极快,她在外头走了一上午,香气早就散发到九霄云外去了。正是因此,她才敢如此言辞凿凿的反驳过去。
沈虞微微一笑,“我向来不喜欢紫丁,这事我身旁的婢女们可都清楚。这位大人,您可要闻仔细了,莫要随意冤枉了人。”
她一副笃定的模样,倒是将在场的人弄了一头雾水,看看她又看看这位大臣。甚至开始怀疑估计是弄岔了也说不定。
“王大人,你或许正弄岔了?我都没闻出来是啥香呢。”其中一人说道。
另有几人也跟着附和,“我也曾听我家夫人说起过这个紫丁香露,此植物十分难制香,况且制成了,也正如沈小姐所说,容易消散,因此,极少人用这等香露。”
被点名的王大人,背后冷汗涔涔,他刚才心急,一心想着先发制人,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定然会被吓得方寸大乱,届时连查都不用查,他便可直接定罪。毕竟,他此前确实是得了可靠消息说她身上的香就是紫丁。
可此时,观沈虞的神情,他又有些犹豫了,难道他得的消息有误?若真是这样他朝皇上看去,见他面沉如水,显然已经很不耐烦。
他赶紧跪下来,“皇上,此事臣也是听太医说的,而且又恰巧有人指认沈小姐去过马棚。臣既然负责马匹之事,如今这些马在臣手上出了事,自然心急如焚,一时间也只想快些找出罪魁祸首。”
“所以,你就一口咬定这罪魁祸首是我?”沈虞问。
“老臣不敢!”王大人朝裴义之赶紧磕了几个头。
也许是觉得戏唱不下去了,有人出来打圆场。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干脆就此揭过便是,当务之急,是找出下毒真凶。”
但沈虞不想就此轻飘飘放过,这些人一计不成,定然还会再生一计,她对着裴义之行了一礼,说道:“皇上,这位大人说的是,当务之急,就是找出下毒真凶,还我一个清白,如若不然,我莫名其妙背上被人怀疑的罪名,心里始终难安。”
她最后一句说的清清楚楚,找出下毒真凶,不是因为那些马,而是因为她需要,相信裴义之能听得懂。这事需要他发话指定可靠的人去查,如若不然,这些人自己查自己,肯定不干净。
裴义之此时脸色缓和了些,总算开口吩咐道:“裴胜,彻查此事。”
话音一落,室内的人微微一震,看着沈虞神色各异。
战马中毒,算得上是件大事,这样的案子不是交给大理寺却是让内务总管去查,说明皇上看出了其中猫腻,想必是要一查到底了。若是真查出来是有人搞鬼,那背后之人众人看着微微发颤的王大人,心里纷纷同情,今日王大人被人推出了挡枪使,估计查清之后,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众人离开后,室内又安静下来。
“吓到了?”裴义之问。
他指的是刚才沈虞被人质问之事。
沈虞摇头,她已经不再是六年前那个遇到事会慌乱无助的沈虞了,六年时间,什么都在变,她也在变。
“饿了没?”裴义之转头朝外头吩咐,“摆饭上来吧。”
“吃完饭你先歇息,我有事与臣子们商讨,等这里结束,我再带你回宫。”
沈虞点头,“好。”
军营里的午饭没皇宫丰盛,尤其是今日阅兵,来的人多,厨子都忙不过来,桌上就摆着六碟菜和一盘蒸得小巧白嫩的包子。
裴义之先盛了一碗汤递给她,之后又夹了包子给她,“逛了一上午应该也饿了,多吃些。”
沈虞默默吃着,想着心事。
也不知刚才的事他心里是信她还是没信,她身上的香确实是紫丁香露,这事裴胜去查肯定能查出来,虽然她自己清楚是被早上那个宫女给算计了,但裴义之却不清楚,也许他会认为是她故意为之。六年的时间,她变了,估计他也变了,更何况他还是帝王,帝王的疑心向来深沉。她没有把握他是否还能一如既往的站她这一边,她担心的是他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这样一来,对她日后行事很不便。
心不在焉的吃过饭,她打了个哈欠。
“你去里头歇息等我。”他说道。
“好。”沈虞此时困得眼泪水都要出来了,也不想与他客气,转身就进了内室。这里是专门布置给裴义之歇息的,里头洗漱用具一应俱全。她将将洗漱完毕,正想躺下来好生歇个午觉,这时,听见外头来人了。
应该是裴义之的那些臣子,来找他商议政事的。
她立马提起精神,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假装缓慢的解外衣,仔细听外头的谈话,听见说起‘会河’二字,心里一个机灵。
“你们先下去吧,我睡觉不喜有人在一旁打扰。”
她挥退婢女,之后又系起衣裳站在帘子后头认真听起来。
裴义之与臣子商讨的果然是会河战事,他与司马曙琰各自都倾尽兵力在会河一决胜负。因此对此战极为重视,从兵马布阵到粮草安排商讨了许久,皆是紧要机密。
沈虞听得心惊,暗暗在心中记下,同时一边想着要如何尽快将这些信息传给司马曙琰,尤其是粮草之事,这是战役重中之重,谁粮草充足,谁就更有胜算。她当然也清楚这其中厉害,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探知了。眼下要紧的,是如何稳妥的将消息传出去而不被裴义之发觉。
她想得出神,有人进了内室也不知道。
“你在此做什么?”
沈虞唬了一跳,尽管努力保持镇定,但她慌神的那一瞬间透露出了她心虚。尤其此时还衣衫整齐的站在帘子后头,这鬼鬼祟祟的模样明显得很。
裴义之故作不知,他问道:“为何还不睡?不是困了么?”
此时沈虞也缓过来了,“听见有人说话,所以睡不着。”
“听见什么了?”
“听见你们说会河战事。”
她若是说什么都没听见才更可疑,此时坦白或许能打消他的疑虑。
不得不说此方法极是奏效,裴义之眸色渐渐回暖,他笑道:“那你还睡不睡?”
“皇上忙完了?”她反问。
“是,忙完了,若是不睡,咱们启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