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子一惊,拔高声音问道:“借那个做什么?”
“只是……好奇,所以想看看。”山长咳嗽那一声,元阙也是一惊,自然不能说出实话,张口便开始胡编乱造。
徐夫子愠怒道:“那他们呢?也陪你看地理县志?”
织萝暗暗与玄咫对视一眼,心道——查看地理县志如何不妥了?莫不是这山长知道什么?
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徐夫子便一跌声地训斥道:“好你个元阙,到书院里不想着好生读书明理,整日净喜欢研究些旁门左道,成何体统?还有一月就是秋闱,你看看你的文章,还如何去参加秋闱?”
唔……这真是个好理由,竟不知道反驳什么!
第44章 廿日
“夫子对不住, 我这位表弟……从小就不好学, 被叔叔逼着读书也不上心, 回去我们一定好生教育他。”织萝连忙上前一步,抓着元阙的袖子, 一把将他拉到身后。
徐夫子板着脸上下打量了织萝一遭, 眉心那道原本就深如刀刻的痕迹不由得又往下陷了些, 又飞快打量了一圈后头的聆悦、连镜以及仓促化装为年轻士子的玄咫,略微顿了一阵, 又不依不饶地道:“为何无缘无故地要借阅地理县志?”
“因为晚生对桐山书院倾慕已久, 好不容易来看一次, 想了解得更多些, 又听表弟说可以借阅相关书籍,才想着借来一看。若有冒犯, 还望山长与夫子莫要介意。”千穿万穿, 马屁不穿,织萝一上来就把桐山书院狠狠夸了一通。
但徐夫子的脸色并没有因此缓和些。又是一阵静默后, 他才对元阙厉声道:“我看你家兄弟各个都比你更合适上书院,偏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天色不早了,速速送你兄弟回去吧。若是再有下次,休怪老夫不客气!”
点头哈腰伏低做小对于元阙来说简直是轻车熟路, 徐夫子话音未落, 他就连声道:“学生知道了,学生下次再不犯了,请夫子放心!”说罢连连鞠躬, 然后不待徐夫子再说话,扯着织萝就转身跑了。玄咫与反应慢半拍的连镜、聆悦还是看着徐夫子的脸色慢慢涨成了猪肝色才想起来要告辞。
一直到了伙房附近,元阙看着成群结队一起来吃饭的人,才猛地一拍脑袋:“哎呀,忙活了一下午,大家都饿了吧?书院的饭还不错,大家……凑合一顿?”
“累了一下午,也该去吃点好东西补补,为何要在书院将就?你自己赶紧去吃吧,再不去就没了。”织萝颇有些嫌弃。
元阙不可置信地道:“姑娘,你摸着良心讲,今下午是不是我最累了?你们去吃好的,竟然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织萝轻笑一声,“良心?你几时见过我有了?认认真真地读书吧,一月之后待你考中,我出钱在天香楼摆三天流水席,任你吃个够。”
“织萝姑娘,我也可以去吃吗?”连镜忽地凑过来接了一句。
“我可以不要那三天流水席么?”元阙自动忽略了连镜,眼巴巴地望着织萝,“我不考了,只求今天能吃顿饱饭。”
玄咫微微皱了眉,忍不住插嘴道:“织萝姑娘,就这样走了么?”
织萝还真的只听玄咫的话,他一开口,织萝便一下子变得严肃,“既然藏书阁不能进,也不知这湖里镇着的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书院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作祟,几乎算作是全无线索,留在此处也无甚益处。”
“姑娘……你们就这样走了……要是邪祟再出来……你也知道我法力低微,应付不过来可怎么办?”元阙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你可是够了,这个样子怎么能打动姑娘芳心啊!聆悦暗暗翻了白眼。
谁知织萝并没有生气,却是用食指点了点下巴,认真地思考片刻,才轻轻一努嘴,“伸出手来。”
元阙自然奉为玉旨纶音,双手摊平,险些伸到织萝脸上。
屈指轻轻一弹,一条红线飞出,在空中绾了一圈,然后开始迅速地盘旋缠绕,一瞬间就盘出了好几个小东西,依次落到元阙的掌心。
聆悦与连镜好奇地凑过来一看,却发现元阙掌心里躺着几只红线绕成的小鹤,之前还见织萝用来追踪用过。
“这个留给你,遇到危险就放一只,收到了立刻来救你,收好。”织萝笑吟吟地道。
元阙小心翼翼地捧着几只仿佛轻轻一碰就要散架的传音鹤,神色又惊又喜,旋即又疑道:“姑娘……这东西飞得快么?”
“怎么?”
“我怕到时候遇到邪祟,这东西飞得太慢,找到姑娘之后再过来……我可能就等不到了!”元阙诚挚地道。
玄咫倒是认真地点头,“元公子说的有理……小僧这里还有一串佛珠,与小僧常用的念珠倒是一对,若是公子拨弄念珠一圈,小僧这串便有感应。”
元阙剑眉微簇,上下打量了一周,还未说接不接,织萝便就着他的手将佛珠推了回去,轻笑道:“大师何必理他呢?没的糟践了东西。就这几只,不要我就收回去了。”
“别别别,这个挺好的。”元阙双手一合,死死地捂住。
“天色也黑了,就不与你闹了,早些吃了东西回去歇着吧。这个天气也不太热了,那湖水还十分寒凉,若是可以,熬些姜汤喝吧。”织萝淡淡地说着。
元阙双眼一亮,“啊,劳姑娘挂怀了。姑娘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直到走回义园二舍,元阙才有些懊悔——竟然因为织萝一句不知是真是假的关心就这么把他们放回去了,可真是亏大发了!以后可不能这么容易就被打发了。
一边想一边推门进屋,谁知里头却是灯火通明的,让原本以为没人在的元阙吓了一跳,“哎……陈兄、苏兄、郭兄你们都在啊……”
元阙对人一向十分友善,加上还有救命之恩在,陈宇也不好对他甩脸子,便随口道:“看了一日的书,有些疲倦,今日要歇一歇。”
“陈兄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找医士瞧过么?”毕竟是病倒过的人,马虎不得,元阙连忙问道。
陈宇最听不得有谁说他病的事,幸而知道元阙没有恶意,也只好敷衍着点头。
“我说元兄,你自己浑身都湿透了,夜里风一吹才是最易患病的,不想想自己怎么一进门就开始问些不相干的人啊?”郭昊忽然开口了,元阙也就顺势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这一看才发现,郭昊的头发也是湿透的,他一边说话一边用布巾子在抆拭。
“表哥……好好的一句话怎么被你说成这样了?”苏文修轻叱他一声,才转向元阙道:“元兄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你也刚从湖边回来?”
是从湖边回来不假,却不是刚刚,去一趟山长居所又送织萝他们到山门,再去吃了顿饭,怎么也有大半个月时辰了。但元阙准确地抓住了苏文修话中的一个字,“也?刚刚苏兄去了湖边?和郭姑娘一起?”
苏文修闻言不由得俊脸一红,连连摆手,腼腆道:“不是和阿绯一块,是和表兄。”
和郭昊一起……郭昊下午是去过湖边来着,自己还跟过去了。但他都遇上织萝一行人又折腾出这么许多事了,郭昊难道一直待在湖边?会不会今天下午的事也被他看到了?元阙脑子在飞快地转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声问道:“你们……一块去后山干什么?那里又不好玩。”
郭昊的眼神有些躲躲闪闪的,难得没有心直口快地接话。
苏文修却不觉有异,温声解释道:“我送阿绯出了山门回来的时候,见了好几人都急急忙忙地往后山跑,一问才知道下午有几名同窗在湖边温书之时忽地病倒,一个不慎掉进了湖里,大家都在尽力施救。我去的时候,表兄刚刚救了一人起来。”
元阙总觉得有些不对,刚想开口问话,便听陈宇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问道:“哦?这次又是谁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