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2)

直到酒店, 段明都没再说得出话。

梁宵低声宽他心“段哥, 别想了。”

“都过去了, 就这一次。”

梁宵刷卡进门,跟他保证“后来我再没骗过人。”

段明皱紧眉“我是因为这个吗”

梁宵微怔,想了想“学习真不行尽力了。”

“真的。”梁宵怕他给自己加学霸人设,提前坦白, “不骗你, 我背台词都靠不屈的信念和野性的直觉”

段明一腔郁懑被他搅得乱七八糟, 气得肺疼“我是心疼你”

梁宵愣了愣,没说话。

“你知不知道oga信息素爆发也可能没命的”

段明越想越后怕, 恨不得把他脑袋里的水晃出去“你那还是第一次出事了怎么办”

“孟影帝还问你怎么找濒死感”段明狠狠瞪着他,“就是靠回想那个时候,是不是”

段明几乎不敢细想“你那时候才多大第一次分化,不用抑制剂一个人硬熬”

梁宵怕他吓到助理“段哥。”

段明话头一滞, 半晌重重叹了口气,扒了外套把他塞进沙发。

段明自己是beta, 可也不是一点都不了解oga分化的事。

不像aha分化就能立竿见影强化身体素质,oga的分化期偏长,正式分化的时候必须有监护人陪伴安抚,必要时还要有医疗监控。

梁宵因为龙涛那场阴谋住院的时候, 段明替他跑上跑下, 没少经过分化诱导科。

家里有oga的孩子分化的,没一个不是全家总动员,父母追着医生一路询问打听, 爷爷奶奶还要搂着,边拍背边哄别怕不难受了。

就没见过像梁宵分化得这么玩命的。

“他那时候要是醒着也好啊。”

段明终归意难平,声音低下来“哪怕抱着你跟你说声不难受了呢。”

梁宵不觉得“他会让我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段明“”

段明深吸口气,艰难“跑得好。”

梁宵深以为然点点头,握着他手晃了晃。

段明大致清楚了怎么回事,麻木地跟他握了个手,叹口气“行回头我再想办法。”

段明拍拍他“你别管了。”

梁宵不想再提这件事,段明能理解,也不愿意勉强。

就算不走星冠,回头找霍管家私下商量,也不是不能编出个别的说法。

段明打定了注意,把人往房间里轰“快回去,睡一觉。”

梁宵还想说话,被他囫囵着推回房间,反抗不及,在床上躺下“段哥。”

段明帮他扯开被子,闻言停下动作,皱着眉等他往下说。

梁宵从经纪人手里接过被,三两下把自己裹好,露个脑袋“我好了。”

梁宵长得好,眉睫湛秀眸光清亮,不了解的根本看不出受过什么苦。

这么严严实实裹成个墨西哥卷,躺得一动不动,被沿掩到下颌,乖得极具迷惑性。

当初住院的时候,段明就没少见他用这一招,憋了半晌,终归没忍住扯了嘴角“行,我也好了。”

梁宵看他神色缓和,放下心笑了笑。

段明拍拍他的卷,把屋里空调升高两度,拉上窗帘,放轻动作出了门。

梁宵躺在床上,听着外门合拢,闭上眼。

他其实也挺久都没再想这件事了。

当时年纪小,很多事考虑得不周全,有很多事现在回想,都并不该做。

可做了也没后悔的机会。

腺体又有点异样,梁宵反手按了按,算算时间,从口袋里摸出支便携装抑制剂。

虽然把经纪人气得不轻,但当时的梁宵其实真没怎么觉得害怕。

从小什么事也都得自己受着,腺体分化信息素爆发,无非是比别的更难熬些。

真论起痛苦的程度,还远比不上背诵并全文默写离骚,然后发现离骚其实不用全文背诵并默写。

梁宵自己出神想了一阵,没忍住扯了下嘴角,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当时的情形,就算没把人叫醒,其实也不是不能留个纸条,说明清楚情况。

但十一年前的小梁宵,孑然一身,没在什么地方停下过,不知道什么叫朋友。

那个时候的小梁宵,有着固执且自成一套的逻辑体系。

只要不问名字,两个人就不算朋友,就是冷酷的骗吃骗喝关系。

只要他设法让对方脱险,就算还了这些天的饭钱。

只要他不喊疼,就还能熬得住。

翻窗户跑出去的时候,小梁宵其实已经连站都站不稳。拼着不知道哪来的一口气,撑到上火车,就彻底昏死了过去。

那趟车十七个小时,梁宵昏昏沉沉,在列车前行分割的光影里睁开眼,发现还有十来分钟到站。

胳膊上咬出来的伤没来得及处理,血洇透了两层衣服。

幸好当时穿得厚,又死死抱着书包挡住,没人察觉。

梁宵抬手遮着眼睛,呼了口气。

后来经历的事更多更杂,很多画面已经被时光磨得很淡,怎么打工挣钱,怎么一点点找地方落脚,他其实都记不大清了。

再后来,就是靠着当时被逼着学出来那一点底子,加上骗吃骗喝锻炼出来的演技,考上了表演学院。

当初那一次分化时的爆发到底留了后遗症,没有特效抑制剂,医院开的药只能勉强控制,他的信息素后来又小规模失控过几次。

也都是那么干熬过来的。

直到飞扬药业开发出va,才总算彻底有了解决办法。

梁宵不常囿于往事,今天难得放纵心神,静静躺了一阵,挪着手往上,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梁宵想起段明的话,警惕往门口看了一阵,确认没人,按着头低声试了试“不难受了。”

梁宵觉得经纪人多半是在驴他,飞快收手闭上眼睛,裹紧被子睡着了。

难得被勾起了回忆,梁宵从一个接一个不安稳的梦里醒过来,再睁眼就觉得有些头重脚轻。

梁宵爬起来,自己测了个体温,没看出什么不对。

不发热不咳嗽,大概不是感冒。

梁宵翻了翻天气预报,找出药厂备着的辅助药物吃了,又特意多灌了几口热水。

当初出院以后,梁宵实实在在被经纪人关心过度草木皆兵吓到过几次,这种事通常不和段明说,多半自己缓缓,也不会真出什么事。

可能是腺体想霍总了。

梁宵揉了揉脖子,没当回事,出门兴冲冲找了助理,一块儿采购了第二天要用的物资。

接下来几天,早餐车的生意都格外兴隆。

成本让节目组抵了,梁宵的无本生意做得红火,攒了四天,已经差不多够了计划买睡衣的钱。

“要送人吗”编导这些天也已和他混熟,好奇打听,“朋友家里人”

梁宵翻着购物网站界面,笑了笑,含混答应了一声。

编导跟着帮忙看“这款不贵,但是穿着舒服。”

梁宵正好在看,顺手加了个购“起静电吗”

“起。”编导点头,“尤其不能两个人都穿这种,会在黑夜里变成闪耀的灯球。”

梁宵“”

编导看他飞快删购物车,没忍住笑“有几个牌子,我回头替你问问。”

梁宵抬头笑了“多谢。”

编导摆摆手,帮人帮到底,摸出手机群发了几条消息。

又有人来买早餐,梁宵应了一声,放下手机起身要去准备,眼前忽然毫无预兆灭了阵灯,晃了晃仓促站稳。

段明扑过来扶住他“怎么了”

“没事。”梁宵缓了下,视野重归清晰,“有点晕不要紧了。”

段明不放心,皱紧眉看着他。

梁宵在他胳膊上按了按,走到窗口,把要的早餐加热装好递出去。

“坐下缓缓。”

编导也吓了一跳,快步过来“今天最后一天,素材也攒够了你们是杀青就直接过来的吧太辛苦了。”

星冠提前发过公函解释,编导大致清楚剧组出了意外延期三天杀青的事,有点愧疚“该商量一下,稍微把时间错开点的。”

梁宵就是一时头晕,不想闹出这么大动静,笑了笑“真没事。”

“也辛苦大家了。”梁宵诚恳,“这些天陪我折腾。”

编导连连摆手,去联系节目组叫车过来了。

段明扶着他坐下,脸色沉得不行“什么时候开始的”

梁宵轻咳一声“昨天”

他看了看段明,改口“前天。”

段明估计着再问还能变成两天半前和二又四分之三天前,重重叹了口气“又没当回事,是不是”

梁宵难得见他讲理,飞快点头“是。”

这几天虽然不舒服,但始终不算明显,只是隐隐从骨子里往外乏,和以往累狠了着凉生病来势汹汹的架势也不一样。

梁宵自己还仔细提防了一天半,后来实在没什么发现特殊状况,就放松了警惕。

他不舒服惯了,这次实在不严重,更没多当回事。

“过两天做个体检。”段明不放心,“今晚的飞机,回酒店睡一觉,我跟小宫送你去机场。”

梁宵不想叫他们担心,点头答应“好。”

编导也联系了剧组保姆车,匆匆过来,安排了工作人员善后。

最后一天,原本也拍到了尾声,有用的素材都收集齐了,剪辑就能出成片。

编导送他们上车,特意嘱咐“星冠程序完善,后续程序远程联系也一样。”

梁宵没立刻上车,特意跟节目组众人道了谢,对着即将转手的早餐车惋惜“原本想请大家好好吃一顿的。”

“还不算请吃了你这么多天早饭,再吃下去我们助理都要跳槽了。”

编导笑着跟他打趣“行了,回去好好休息,合作愉快。”

梁宵笑笑,和众人逐一握过手,上了车。

大概是终于拍摄结束,绷着的一根弦彻底松了,梁宵回酒店躺下,身上不知来由的隐患终于轰轰烈烈折腾了个结实。

明明躺下前还下单了睡衣,笑着逗助理赶不上飞机,拖着早餐车跑回帝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