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三人在秦淮河畔的酒吧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庄力的车才开到,周洛阳筋疲力尽,躺上车去。
“过高速的时候不会被查吧”周洛阳倚在后座上说。
“身上没有血就不会。”杜景开始把搜集来的资料打包,发给总部。
周洛阳直到这一刻,耳朵里的枪声还久久缭绕不去。
庄力把车开到南京,兜了一圈什么都没做,只好又开回杭州去。
“你是浙江本地人吗”庄力朝替身问,“杭州有什么吃的玩的我还是头一次来呢。”
替身坐在副驾位上开始卸妆,扯下塑形的脸,毕竟不知道吴兴平会不会被通缉,用他的容貌只怕遭到盘查又横生枝节。
“哟。”庄力看了眼替身。
“看到我长相的人都要被灭口。”替身难得开了句玩笑,庄力便哈哈大笑起来。
周洛阳听着前座的对话,沉默地看杜景。
“睡会儿。”杜景朝周洛阳说。
周洛阳“一晚上惊心动魄,你睡一个给我看看”
杜景戴上耳机,给公司总部打了个电话,这次的语气相对好了些,挂掉电话之后,周洛阳问“任务完成了”
“勉强完成,”杜景说,“剩下的,就看那边怎么处理了。”
杜景搜集到了足够的证据,只等各方的法务开始介入,处理这一系列的后续。从余健强到王克之死,再到跨国勒索组织ut的藏身地点,顺藤摸瓜,层层深入,将牵连出一桩极其严重的案件。
替身说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景哥,这位兄弟,叫我阿单就行。”
周洛阳点了点头,说“我叫洛阳。”
庄力说“谁通知了警方你们的人呢没来吗”
那名叫阿单的年轻人茫然摇头,说“你们没有要求增援吗不是当然就没有来。不是我通知的。”
“也不是我。”庄力说,“奇了怪了,我到目标地点时,看见好几辆警车,所以不敢靠近。”
“说话注意点。”杜景冷淡地提醒道。
周洛阳也有点疑惑,会是谁报的警ut那边还有人监视着公司的一举一动吗
他看了眼杜景,杜景却摆手,示意不要多问。
天亮时他们回到了杭州,其间杜景仍在做收尾工作。周洛阳一觉睡醒已是午后,与杜景到曲院风荷来喝下午茶。
宛市那边,余健强来了电话,周洛阳险些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听说吴兴平被抓住了,”余健强紧张地说,“你有什么消息没有”
“我不知道,”杜景说,“他在济南下的车,再没有联络了。”
余健强说“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杜景淡定地答道“杭州。”
余健强说“你暂时先别回来了,过段时候我会通知你,工资给你照发,就当带薪休假。”
周洛阳喝着咖啡,淡定地听余健强表达他的焦虑。
杜景说“带薪休假很好,老板过段时间见。”
周洛阳说“我怎么觉得你有时和余健强说话像个傻子。”
杜景说“扮演的人设,就是一个耿直的小富二代。”说着又示意周洛阳不要开口,自己给总部打电话。
“申请休一段时间的假。”杜景说。
李良意的声音道“你最近是怎么了回国以后你连病假也没请过一天,最近怎么接二连三地请假”
杜景开始捏自己的手指节,发出轻响,说“家里有点事需要处理,项目做完了。”
“多久”李良意问。
“一周。”杜景答道。
李良意说“行吧,到下周三,但中间得回来开一次收尾总结。”
杜景挂了电话,说“早知道答应得这么爽快,该请一个月。”
周洛阳笑了起来,杜景捏完自己的手指节,又去捏周洛阳的手指,周洛阳夸张地叫了几声,抽回手来。
“去北山路逛逛”杜景说,“顺便给你看店面。”
周洛阳不是没想过,杜景的提议很美好,但乐遥在宛市念书,需要有人照顾,搬回杭州显然不现实,杜景的工作也不允许。
周洛阳说“乐遥怎么办不能让他一周七天全住校。”
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弟弟了,心里十分想念他。
“周五我去接他,带来杭州,”杜景答道,“周日再送他回宛市上学,周一我正好开例会。”
“那你工作怎么办”周洛阳说,“我还不如在宛市呢,还能常常见到你,否则你一周只有周末来杭州,有什么意思”
杜景说“你真的这么想见到我”
周洛阳没有回答,瞥了他一眼,事实上他不太希望杜景做这份工作,哪怕他身手再好,也太危险。不过本着对他的尊重,他没有去试图说服杜景。
杜景又说“我可以申请,借调到杭州分部。老板说了,只要我愿意来,中国的分公司随我挑。”
“那你为什么选宛市”周洛阳忽然问道。
两人慢慢地走过北山路,杜景抬头看路边的店面,其中有一家贴着“转让”,显然生意也不好做。
他没有回答周洛阳的问话,反而说“你认真考虑下,在哪儿开都是开。”
“不用一定开在景点区,”周洛阳答道,“毕竟也不是做游客生意的。”
杜景说“做得上档次一点,生意自然就来了,别做得像街边修表铺。”
周洛阳说“你出任务的时候,我好像从来没有质疑过你的专业水平。”
杜景礼貌地道歉了“是我的错,作为股东的我,只希望你能多挣点钱。”
周洛阳还有一笔欠债压在头上,这些天里跟着杜景跑来跑去,有效地释放了他的压力、减缓了他的焦虑,但被杜景一提醒,又想起了自己面临的一大堆问题。
“再说吧,”周洛阳道,“该面对的事,总要去解决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暂时还不想离开宛市,我得回去。”
他喜欢杭州,当然也喜欢宛市,这两个城市,对他来说并无偏爱区别。宛市有宛市的厚重、古朴与大气,杭州也有杭州的灵秀、隽美与温柔。
偶尔他下意识地想逃离宛市,原因只有一个讨债的。
爷爷的店欠了六百万,他是唯一继承人,当然也继承了店铺的所有债务。现在讨债的还没上门来,但他知道总有一天会来的。把乐遥送去寄宿,也是为了不想让弟弟面对太多,超出他这个年龄能承受的责任。
“杜景”周洛阳说。
杜景的提议被拒绝以后,就没有再说话了,只是点了点头。
“喝点什么”周洛阳问。
“不喝。”杜景答道。
他俩沿着北山路一直逛到薄暮时分,先前两人对话一切正常,但很快杜景又沉默了。周洛阳知道自己扫了他的兴,但他没有办法。
“我欠着古玩研究基金的钱,”周洛阳又说,“万一债主上门,发现人去楼空,信誉也太恶劣了。”
杜景说“你没有错,是我欠考虑,没有站在你的立场想问题,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周洛阳心里充满忐忑,最后道“我挺喜欢回杭州,我们可以在未来”